牢中,戚夙容抱著被子,側身靠在牆角,渾身發熱,意識模糊。
“小姐,奴婢來看你了。”平兒的聲音傳入耳中,隨後是開鎖的聲音,獄卒道:“隻有一柱香的時間,你們快點。”
“多謝獄卒大哥,獄卒衙役大哥。”說著,平兒將一錠銀子塞到他手上。
衙役滿意地去了。戚家的人每隔一兩天就來探監,他們這群獄卒倒是賺了一筆。
戚夙容抬眼,朦朧中看到平兒身邊還有一個人影,她問道:“平兒,你身邊的是何人?大夫嗎?”
“不是。”平兒看了那人一眼,回道,“是馬夫,特意陪我一起來看你。”
“哦,是魯先啊。”戚夙容無力地笑了笑。
平兒正想攙扶,她身邊的男子先一步蹲下身,扶住戚夙容的胳膊。
“你……”戚夙容愣了一下,凝神朝那人看去,驚訝道,“錦……你怎麼來了?”
眼前的男子,一臉胡髯,戴著一頂破氈帽,衣著樸素,一副馬夫的打扮。但隻要仔細看,戚夙容還是將他認了出來,正是顧錦雲。
“想你,想知道你好不好。”顧錦雲撫了撫她的臉,聲音沙啞道。
“我很好,不用擔心。”戚夙容笑了笑。
“你讓我如何不擔心?”眼前的女子,一身單薄的囚衣,麵容憔悴,渾身發燙,傷勢至今還未痊愈。如此纖細的女子,如何能受得了這種苦?她為何還笑得出來?
“錦雲,你答應過我的事還記得嗎?”戚夙容問道。
“何事?”
“莫要為我冒險,莫要來看我。”
“我從未答應。”
“什麼?”戚夙容正要反駁,突然想起當日似乎確實不曾得到顧錦雲的親口承諾,他隻說會等她說出真相。
好詐!戚夙容斜睨了他一眼,忿忿地別過頭去。
顧錦雲抿了抿嘴,對平兒道:“平兒,幫小姐上藥,我來喂她喝湯。”
“是。”平兒立刻開始忙活。
戚夙容並未拒絕,就著顧錦雲的手,一口一口地喝著湯。
“他們有逼著你畫押嗎?”顧錦雲突然問。
戚夙容搖頭:“沒有。”
“若是逼你,你便暫且認了吧。”顧錦雲又道,“我會幫你翻案的。”
“不行。”戚夙容拒絕道,“就算讓我在牢裏蹲守五年,我也不能認罪。”
“不要固執。”
“並非固執。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少受點皮肉之苦。”戚夙容笑道,“但是錦雲,今日我若是認罪,他日即便平反,亦會留下一個汙點。戚家人可以受苦受累,卻不能沒有氣節。”
這是得到其他世家支持的一個重要憑依。她若因為受不了苦而招認了,不僅失了戚家的顏麵,也會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聲望。雖然她如今的聲譽已經受損,但這隻是一時的,隻要她堅持下去,待到平反那日,便是她重獲新生之時。一個寧死不屈的名頭,就足以讓戚家人得到各大世家的尊重。
上一世,她不僅驕傲自大,而且固步自封,將苦難當作一種侮辱,不敢丟去光鮮的外殼,坦然地麵對,卻不知苦難其實是尊嚴的磨刀石,隻會越磨越利。
肉體的痛苦,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難熬。心境上的頹敗,才是悲劇的根源。所以這一世,她不怕受苦受難,因為她的心,是明亮而坦然的。
顧錦雲望著她那雙澄淨的眸子,不再言語,默默地喂她喝完手上的湯。他的夙容,看似嬌弱,卻總是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高貴,並非來自家世那種養尊處優的高貴,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真正的高貴。
顧錦雲親親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目光柔和道:“等我,我也會等你。”
戚夙容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