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暗暗送了口氣,慶幸一切都很順利,正要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這時,耳畔倏然傳來皇太後略帶驚訝的呼喊:“等等,這十四家的,臉怎麼了?”
我身體一頓,心裏不由地唉聲歎氣,我的臉真的有紅腫得那麼明顯麼?
之前宮女請我和八福晉赴宴,我特地讓八福晉先行,自己在房裏對著鏡子往臉上撲了好幾層妝粉才過來的,為的,也正是怕萬一在宴席上給皇帝和皇太後敬酒的時候被皇太後瞧出異樣,問起話來。
怎奈,千躲萬藏的,淹在人堆裏,到頭來還是躲不掉。
花邊八卦總是所有新聞裏傳得最快的,五福晉在蕉園裏扇了十四福晉一巴掌,十四阿哥為此差點同五阿哥動起了手,這樣火辣勁爆的八卦如今在西苑裏估計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瞧瞧這一張張等著看我怎麼回話的臉,有訝異的,有漠然的,有冷笑的,有麵無表情的,多半都是旁觀看戲的樣子。下午在園子裏,戲演了一半嘎然而止,看客們敗興而歸,約摸是萬萬沒想到這出八卦好戲竟然在夜晚的宴席上還有後續。
我定了定神,抬起頭,望向寶座上的皇太後。
從內心來說,我是十分敬愛皇太後的。皇太後貴為皇帝的嫡母,是大清朝地位最尊貴的女人,然而,她就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祖母,愛護自己的兒孫,真心為他們著想,一點兒也沒有那種身為皇族高高在上,不能親近的感覺。
皇太後會問起我的臉,是出自對我的關心,下午在蕉園發生的事情,皇太後應該還不知情,否則她是不會那麼吃驚的。八卦這種東西一傳十,十傳百,傳播的速度飛快,迅猛於山洪,但畢竟,誰又敢在皇太後麵前碎嘴講八卦呢?
“回太後的話……”
我腦筋飛速旋轉,思忖著是不是要對皇太後說出實情。說實話吧,必定又要不太平了,不說實話吧,想想自己無緣無故地挨了一巴掌,也挺冤的,況且現下是皇太後主動問起,並不是我故意告狀,若是浪費了這麼一個申冤的機會,怪可惜的。
瞥了一眼四周表情各異的眾人,我瞬間有了決定。
“回太後的話,是這樣的。”我頓了頓,正經道,“下午在園子裏,臉上停了個蚊子,胤禎一心急,就順手拍了下去——”
“叮嘡”一記脆響,我聽到有人銀筷落地的聲音,十阿哥一臉僵滯,神情古怪地看向八阿哥,八阿哥隻是微挑了挑眉,沒有什麼太多的表情,坐在他身側的八福晉則是“噗嗤”一聲,不客氣地掩嘴笑了出來。
我袖子裏的手驟地被人一握緊,我稍一偏頭,十四正用一種極其不可思議的目光瞪著我。
“自個兒的媳婦,下手也不知道輕重。”一陣靜默後,寶座上傳來皇太後的嗔責。
我隻覺得握在我腕間的大掌又猛地收緊,耳畔響起十四深深吸氣的鼻息聲,表達著主人遭受陷害時內心強烈的憤慨。“是孫兒冒失了,皇瑪瑪教訓的是。”十四應道,那聲音簡直是咬牙切齒。
“知道冒失就好,自個兒的福晉,不好好捧在手心裏疼著,下那麼重的手,你不心疼,皇瑪瑪可要替你心疼。”皇太後的話語仍帶著薄嗔,嘴角卻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小柱子,去把我櫃子裏的紫荷玉露膏拿來,賞給十四福晉。”皇太後又對隨侍的太監吩咐道。
紫荷玉露膏是皇宮大內禦醫專門調製,用來消腫散瘀的藥膏,算是常用藥,但這藥是皇太後親自賞給我的,那意義就非同一般了。不管皇太後是否相信我的說辭,至少皇太後心疼我臉上的傷,這回大家都看見了,而她又當眾賞了藥給我,言語中不乏疼惜,有眼睛的人可都應該看明白了,估摸著這臉上受災的事兒,以後我是再也不會遇到了。
趕緊謝恩領了藥膏,與十四退回自己的座位,十四沉著一張臉,握緊我手腕的手仍是沒放,看樣子是要等著跟我秋後算賬。
“我錯了。”一坐下,我就立即為方才情急之下那個“小小”的誣賴給他賠不是,語調輕軟,態度誠懇。
十四冷哼一聲,神態不屑得很,就在三刻鍾前,我才剛為不要命地擋在他和五阿哥之間給他認過錯,可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