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回到家中已經很晚了,他的腦子裏一直回響著然說過的那句話:“她們還活著。”雖然他從阿卜南那裏聽到過這個消息,但他並不是非常信任阿卜南,而且人在得知好消息的時候總是在不停地懷疑它,歡欣鼓舞地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方哲也是這個樣子。
他脫掉外套,準備洗澡,從外套的口袋裏掉出一個小瓶子,懸浮在裏麵的黑色結晶體在燈光下閃著刺目的光。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瓶子,仔細端詳著那些黑色的結晶體。突然間,他對瓶子裏的結晶體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方哲回想了很久,但並沒有想起來,但心底突然傳出一個聲音:“也許在遺忘的那十年中見過它……”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想到這個的時候,心會一緊,漏跳一拍。
“是我多慮了吧……”方哲想著走進了浴室。
伴隨著水流的嘩嘩聲他開始回憶今天見到的然。
“然似乎知道很多有關我的事情,但他不說。這個人很有意思,如果有機會要單獨會會他。”但他轉念一想,笑了,“無論有沒有旁人在場,然都能創造出讓他們單獨談話的機會。”
沈墨說然是個睿智的食種,他可以把真話假話混在一起說,所以方哲越來越不確定幫助他把血契放入食種穆的身體中是否是明智之舉。但如果他成功將血契放入穆的身體,那麼他就可以知道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下落,這是一個很誘人的餌,讓他不得不鄭重斟酌。
與食種做交易向來是非常危險的,食種似乎總給人一種無法真心信任的感覺。
“反正一時也無法確定穆的身份,這個問題可以慢慢思考。”方哲想,他實在太累了,他的大腦被突如其來的信息全部占滿,需要梳清條理的事情有太多。所以他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把所有的問題都交給明天的自己思考吧。
這是疲倦的一天,方哲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他先是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他夢到自己在食種研究所冗長的走廊中疾奔,深陷食種的包圍中,食種全都跑了出來,張牙舞爪地揮舞著他們的五指叉,他們像僵屍一樣表情癡傻動作遲緩地在走廊中遊蕩,像是在夢遊一樣無害。他不小心碰到了其中的一個食種,那食種突然轉過臉來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脖子,驚慌中,他奮力掙脫那個食種,他看到自己一身是血地在走廊中跌跌撞撞地奔逃,走廊盡頭半掩著的大門似乎永遠也到不了。
但接著,視角換了,從俯視變成了正常視角,就像是正在用自己的眼睛在看著一切。這是一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夢,這個夢格外的真實,所有的細節都清晰可見,仿佛親身經曆一般。
在夢裏,他正穿過一條黑暗潮濕的小巷,兩邊的牆壁非常高,黑壓壓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他們時不時會拐彎,他似乎非常熟悉這裏的地形,他靈活地繞過一些障礙物,靈活的軀體讓他感覺非常興奮,隻是不知道這興奮是來自方哲本身還是那個夢中人的身體。在他眼中的世界很奇怪,一半是正常的帶顏色的世界,另一半的世界卻像是沉浸在深沉的湖底,藍幽幽的,還帶著晃動的光波。這個世界很奇怪,像是兩隻眼睛分別看著不同的世界,一半正常,一半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