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下半身,早已是痛到沒有了知覺,可是卻絲毫也敵不上她此時此刻那一陣接著一陣的心悸。
她所深愛的男人,在她死之前,也不肯對她流露出半分的溫存來,還說要恨她一輩子……
一輩子麼?也罷,一輩子也是夠長了,隻要他能記著她,永遠不會忘記,不管是哪種方式,都無所謂。
“樓主……”
“趁著本座還未斷氣,挖了本座的心髒吧,隻有還會跳動的心髒,才能夠救蘇念一命。”
清冷的話音,卻在無形之中,帶了無盡的悲涼。
自慕白失蹤之後,慕老夫人一直吃齋念佛,祈禱著慕白能平安歸來,但當姬殊晏將慕白的屍骨親自送到將軍府時,慕老夫人當場便昏死了過去。
呂媛忙前忙後,才算是勉強將混亂不堪的將軍府給穩定下來。
“呂夫人,陛下在偏殿等您。”
便在她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之時,就有太監過來傳話。
雖然並不知曉姬殊晏宣她有何事,但呂媛還是很快便去了偏殿。
“參見陛下。”
聽到柔和的女聲,姬殊晏才慢慢地回過首來,入眼的女子,分明是柔弱如柳枝的身子,卻硬是在如此困境之下,強撐起了整個慕家。
與呂媛而言,她是在對的時間,遇上了錯的人,因此而耽擱了自己的幸福。
但她卻恪守婦道,絲毫未有抱怨,在慕白離奇消失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她在盡心盡力地照顧著慕老夫人,掌管著慕家。
這個女子,不僅賢惠,而且治家也很有手段,足以見得其從小便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
不過此時此刻她的麵色卻很不好看,想來是今日下來,所受的打擊實在是太大。
先是知曉了自己的夫君離世的消息,再是慕老夫人受不住打擊而昏死過去,緊隨著便是要處理陷入混亂的慕家。
實在是有些辛苦她了。
“呂夫人麵色不大好看,可是身子不適?”
聽到姬殊晏的關懷,呂媛趕忙恭恭敬敬地垂首行禮,“多謝陛下關懷,臣婦並無大礙,隻是覺得有些累,歇息一會兒便好了。”
“如今小白不在了,慕老夫人又年邁,慕府,也隻能由呂夫人一人支撐,實在是辛苦。”
聞言,呂媛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首,“臣婦既是嫁入了慕家,自是要承擔起作為慕氏孫媳婦兒的責任,並不辛苦。”
這個女子,真是賢惠地過了頭了,一心隻會為他人著想,而從來不會想自己。
姬殊晏低歎了口氣,“小白臨終之前,留下了一句話與你。”
驚愕地抬起首來,顯然,這是呂媛未曾想到的。
她以為,慕白如此地討厭她,還用了那樣的方式來羞辱她,當是不願意再提及她半分,所以當姬殊晏說慕白有話留給她時,她的內心是震驚的。
“他說你是個很賢惠,很善良的女子,是他鬼迷心竅,看不到你的好,若是你願意,便改嫁吧,不要耽擱了大好的青春時光。”
捏著羅帕的手倏然一緊,呂媛的眸底泛起深深的悲慟,唇角勾起一抹譏笑,“怕耽擱我,當初又為何要娶我呢。”
她說得很輕,但屋中便隻有她與姬殊晏兩人,所以姬殊晏自然能很清楚地聽到她的話。
“呂夫人,此事是小白對不住你,但是如今他已離世,對你的虧欠,朕會替他來還,呂夫人你有何願望,朕定然會竭盡全力為你實現。”
他這話的深層意思便是,如果呂媛想要改嫁,他會以君王的指令頒下聖旨,親自為她選婿。
這般一來,天下之人便不敢說三道四,省去了許多煩惱。
聽到他的話,呂媛唇邊的譏諷弧度愈大,她跪下,朝著姬殊晏結結實實地磕了個響頭。
而後直起腰肢,話音依舊輕柔:“臣婦聽聞,陛下對皇後娘娘情之至深,臣婦鬥膽敢問陛下,若是此事放在陛下的身上,陛下會選擇重新冊封皇後嗎?”
這般足以誅滅九族的話,呂媛竟然敢當著姬殊晏的麵說出來,此女子當真是夠大膽。
但姬殊晏隻是眸光一暗,旋即會意地勾起了絲唇角,“朕明白了,既然呂夫人心意堅定,朕又如何會做強忍所難之事,隻是呂夫人可是真的想清楚了,今日朕若是出了慕家,朕之前所說的話,便是作廢了。”
“臣婦生是慕家的人,死是慕家的鬼,至死不渝。”
在姬殊晏離開之前,呂媛堅定不移地說出了這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