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於片刻前的人間界還是烈日炎炎,黃沙漫天的酷熱氣候,而今則毫無疑問,將會有無數的生靈被雪白的死亡色澤引向了無間的幽冥地獄,投身輪回之門。
君臨天下的人間帝王——第五辰風,登上王城最高之處的望月台,遙望瞬間被白了萬裏的疆土,心尖縈繞著沒法被其忽略去的不明空曠,似是不知不覺中丟失了某樣最重要的事,亦或是人。
深山中,黯然神傷的狼,已偽裝不出自若的笑意,深鎖的眉頭,是他溢滿心頭的不安及恐慌。
鳳棲城,撫琴的傾城美姬,不自知的被淚水濕了眼瞼,待到透明的晶瑩垂落,繃緊的琴弦卻無端的跟著一起殉葬。指尖遞來的疼痛感,叫她怔愣的盯著指下血染的斷弦,悵然若失。
……
霜若攙扶住隨時都可能倒下的亦風,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下意識不去注意那方昊護在懷中的衣裳,仿佛於她來說那是一種極刑,道不明緣由,也理不出頭緒,隻覺著心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情愫堵塞住了去往愉悅的路徑,久久棲身於近似心痛的情緒裏徘徊不定。
“看來,我終是晚到了一步。”淒婉的語氣裏,盡顯說話人的無奈傷懷。
此話一出,除了自封狀態的昊之外,亦風在內的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向了悄然到來的泠兮。
亦風是驚,霜若是詫,他人或是慌亂、或是茫然稍帶疑惑,眾人眸中顯現的神色各有不同,卻都不足以引起泠兮的注意。
現如今,她的整個心都係在了仙障中枯坐的那人以及他懷中僅餘下的一件唯能證明她曾存在過的血衣上。
泠兮目中悲切之意溢於言表,她無聲無息的踩過皚皚的白雪,步向將自己隔絕於物外的昊身邊。
“落寒……”她小心翼翼的低喚著,回應她的卻是悲戚的沉默。
“落寒。”她心疼難耐的呼喚著,給予她答複的亦是無言的哀傷。
“落寒!”她竭力克製住欲要破出抵抗的哽咽,努力壓製下心中脹滿的傷痛,咬牙叫宣出她最最不忍提出的告誡,“別忘了,你是誰!也別忘了,你肩上擔有的責任!天上地下誰人都能軟弱,獨獨你沒那個權力。成敗在此一舉的關口,你豈能為了一己私情,放任你的族人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不顧?”
仙障中,昊的瞳孔驀地收緊,似是裹足在現實與虛幻之間的門扉處,苦苦掙紮著無法取舍。
見狀,泠兮了解到自己犀利的言辭,總算是起到了些成效,為他找回了些許迷失的神智。不過顯然還不足以激起他的鬥誌,迫其走出美好的假象,繼續麵對殘酷的現實。
沒了回頭路的他們,絕對不能輸在這裏。現下可以將他解救出自縛的牢籠之人,唯剩下她了,她不能心軟,更不能怯弱,為了炎戰、為了傅焱,就算是為了銀雪,她都不可以放手落寒萎靡下去。
用盡方法逼著自己去殘忍,用盡氣力逼著自己去刻薄的她,沉聲續道:
“記得嗎?那些已經為此犧牲了一切乃至連生命都放棄掉的人,以你如今的模樣,你有什麼臉麵去見他們!你到底還要在這裏一蹶不振,頹廢到什麼時候?!”
泠兮最後的吐字已幾盡呐喊了,被她強行忍住的淚,不受控製的破眶而出,宛若清澈的兩條溪流洗淨了她心中的罪惡。她反複的告訴自己,她不得不這麼做,她必須這麼做。
失魂落魄的昊,呆滯的麵上重新堆積了痛苦,他透支了所有氣力壓製下的傷痛,眼看又要卷土重來。
泠兮的話語,像是一記棍棒猛然敲下,叫已然落入天主圈套的昊幡然醒悟。
他深深凝視著臂彎中尚餘下她氣息的衣衫,將其無力癱軟的線條,小心甚微的藏進去自己湛藍的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