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誥垂目看著恭敬地跪在地上的人問道:“耿旭,沒我的召令你如何會回來?”
那個被喚為耿旭的青衣人,恭敬地道:“昨夜大公子的人去過風月樓,耿旭將他們打傷,為防身份暴露,所以不等召令便私自回來,請主人恕罪!”
知誥沉吟了片刻,道:“罷了,回來也好,過幾日丞相要親臨昇州視察,你帶領暗衛們在暗中密切注視一切,以防生出事端。至於”他頓了頓,接著道:“至於風月樓的事,我自會料理。”
耿旭毫不遲疑地應道:“是主人!”
“起來吧!”知誥坐在石凳上,指了指對麵的位置,道:“你也坐吧。”
耿旭站了起來,身後的影子也隨著他的起身而被拉得更長,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坐在了知誥對麵,隻是依然垂著頭,恭敬無比的模樣。月輝無比的清亮,輕紗似的籠罩著院中的萬物。月輝照在徐知誥頭頂的高冠上,令冠上的寶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輝。月輝照在耿旭的頭上,他鬢角上的幾縷白發顯得更加的花白。
“那麼多年了,我們好像還從未像今日這樣坐在一起過吧。”片刻過後,知誥才淡淡地道了一句。
“尊卑有別,耿旭不敢擅越。”依然低著頭,仿佛所有的氣勢在主人的麵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知誥卻是笑了笑,道:“尊卑有別?若不是五前你的家族受人陷害全家被誅,如今你不也是個貴族子弟?”
耿旭的目光因那一句而不經意的閃動了一下,深埋在心中的過往如地底之泉般,一旦被掘出個洞,泉水就順著那個洞汩汩而出。
五年前,他是梁國的名將之後,家世顯赫,因受奸臣陷害,全族被誅殺殆盡,隻有他是漏網之魚,逃到了江淮地區。可是盡管如此,仇家依然不肯罷休,苦苦追殺。那日,在揚州城外,他孤身一人被十幾個殺手伏擊,身負重傷,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是徐知誥救了他。那時的知誥才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但在他的身上卻有著一種超乎常人的沉穩老煉。耿旭永遠也法忘記那時的場麵,周圍橫陳著殺手們的屍體,鮮血遍地,連空氣中都彌散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那個衣著華麗的少年在眾多侍衛的擁護下,凝視著滿身是血,像狗一般地趴在地上的耿旭,淡淡地道:“我救了你,你要如何報答我?”
耿旭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冷冽的目光,冰入骨髓的寒但卻銳利無比,仿佛有種能洞穿一切的能力。
“你既救了我的命,從此我的命便歸你!”在那種目光的凝視下,耿旭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帶血的喉頭內發出一聲模糊的應答,但卻堅毅無比。
“好!我要你放棄過往的一切,隻為我盡忠!”
於是他成了暗衛的首領,隻要主人一聲令下,便毫不遲疑地完成任何一項任務。
不知從何方吹來的涼風輕輕地拂過,吹散了暗空中的雲層,月光更加清亮了,照在石桌上,如同灑上了一層薄薄的霜雪。
“往事已成煙,屬下早已摒棄了過往的一切。”青衣的男子低垂著頭,淡淡地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