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雲低低地盤旋在半空中,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漆黑的夜,沉悶而壓抑。 昇州城城門緊閉,街道兩旁空曠無人。 近段時間城中戒嚴,連城門都封了,城中軍隊巡查頻繁,明眼人誰不知是出了大事,所以個個都縮了緊了脖子躲在家中,輕易不敢出來亂晃,猶其是到了夜晚,街道上更是空無一人。 若不是家家戶戶的窗子裏燈光未歇,定會讓人誤以為這是座空城。
突然一陣紛遝的馬蹄聲地靜寂的在夜色中響起,由遠及近,最後在城樓下停住了。
高高的城牆上頭,重裝嚴甲的士兵在城頭上來回巡視。
知誥的目光向上仰視,緊閉的城門上高懸著一塊金漆匾額,借著城頭上的火光能清晰地看見那匾額上頭端端正正地寫著:昇州,二字。
烏子虛見他良久未語,遂問道:“二公子,在想什麼?”
“總於回來了,自離開昇州的那日我便發誓總有一日必定要重新奪回這裏的一切!”知誥依然凝視著高高的城樓,在火光的映照下,匾額泛起淡淡的光輝。
城上守軍注意到城外有人靠近,舉著火把高聲呼道:“來者何人,因何在此徘徊不去?”
知誥看了眼問話的人,高聲喊道:“吾乃徐知誥,速速打開城門!”
那守軍舉著火把探頭看了看,夜色雖濃,看不清真實麵目,但模糊的光影下並馬立於城下的兩人氣勢不凡。 難道真的是侍中大人徐知誥親臨昇州?守軍雖知來人身份不低,但無守將命令卻也不敢隨意開門,遂喊道:“大人請稍後,屬下將示過鍾將軍後再來親迎!” 說罷便急急地跑開了。
靜等了半個時辰。 城門忽然嘩的一聲洞開了。 門那頭是一片燈火輝煌,更確切的說應該是火光輝煌!無數個火把將夜空照得光亮無比,火光下是整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齊刷刷立湧現在城門口,然後又迅速地分開兩列,將中間空出一條道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急促地馬蹄聲,一個老將策馬急奔而來。 那將雖是年近不惑,但卻是精氣十足。 嘴上蓄著黑須,神色肅然。 配著他那一身的青鐵盔甲十分威武。 老將奔到城門外便翻身一躍跳下馬來,雙手抱拳,曲膝一跪:“屬下鍾泰章恭迎二公子!”
“恭迎二公子!”隨著他那一禮下去,隨立兩旁的士兵刷的一聲盡皆跪下,低頭垂目,恭敬無比。
知誥也已是躍下了馬,笑嘻嘻地走上前,扶起那老將道:“鍾大人快快請起!你我乃是親家。 不須多禮!”而後又朝著眾人一揮手,呼道:“眾兄弟請起!”
鍾泰章雖是起身,但嘴上依然道:“鍾某雖為粗人,但亦知上下禮節不可廢!”
烏子虛朗聲而笑,道:“都是自家人。 表麵功夫能省則省。 ”
知誥附合道:“規矩禮節乃是做給外人看的,私底下無需計較。 鍾大人,我們進城再詳談,立在城門口總歸是不太好的吧。 ”
“是是是!二公子請!”鍾泰章連連點頭。 身子一側將知誥、烏子虛先讓了進來。
知誥問道:“城中情況如何?”
鍾泰章不禁有些得意地回道:“一切皆在鍾某的掌控之內,若無我的吩咐一隻鳥也別想飛出!”
“好!”知誥讚了一聲後又道:“鍾大人且先替我準備五千套昇州守軍地衣物裝備。 ”見他有些不解,便道:“我帶了些人馬已秘密集結在城外,所以需要借你的衣物一用,給他們一個明正言順的身份。 ”
鍾泰章爽快地應承了一聲後,便立刻吩咐手下人去辦。
知誥翻身上馬,道:“勞鍾大人前方引路。 ”
鍾泰章翻身上馬,然後一揚鞭領頭而行。
天色已大亮。 日光毫不吝嗇地傾灑在世間,一片光明。 隻是那個屋內卻是昏沉幽靜,門窗緊掩,隻有幾縷軟弱的光透了進來,努力地掌亮四周。 雕花的紅木大床上徐溫靜靜地著,雙目緊闔,似乎酣睡未醒。 隻是臉色卻是極為蒼白,連嘴唇都血色盡失。 看不見絲毫生氣。
“父親。 不孝兒知誥來看您了!”知誥在床邊跪下,雙手覆蓋在徐溫那早已冰冷的手上。 然後握緊。 對於義父,知誥的心卻是矛盾的。 多年前,若不是徐溫,他早已是死是荒道上無人理睬地孤兒,哪裏會有如今的徐知誥?少年時,知誥對徐溫充滿了感激,甚至還發誓長大後定要報答義父的恩情。 可是,宦海沉浮多年後,當初的純真之情早已淡漠,剩下的隻是猜忌與暗鬥。 可是,當一切都走到死亡地盡頭才發現,原來一切的恩怨便這樣促不及防的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