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嗎?
神?我當然相信啊。爺爺說它們居住在雲上的宮殿,行走在鋪滿星光的長廊。
你見過它們了嗎?
這個……
你沒有見過吧,那你為什麼還相信它們的存在?
因為……人活著,總得相信點什麼吧!
你爺爺去世的時候你也一直祈禱著,可奇跡從來沒有出現,不能回應祈禱的神也能叫神?洛安!看看你現在的處境,如螻蟻一般地存在,掙紮在最卑微的底層,過著慘不忍睹的生活。沒有錢,沒有住所,沒有尊嚴,你應該很憎恨才對吧!就像那些禮拜堂的雕像一樣,神隻是信徒憑借臆想去刻畫的東西,不是嗎?
不!雖然開始我也很困惑,但後來想通了啊,神大概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吧,大陸上有那麼多人信仰它們,它們肯定來不及回應每一個人的祈禱。我從來不憎恨,我相信……因為我一直在等。
你在等什麼?
我在等……會有一道光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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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驅散了昏暝的夢境,洛安睜開眼。映著晨曦,乳白色的波若河在身邊緩緩流淌。
“是夢啊……”
他嘀咕了句,然後一骨碌起身,揉了揉頭上亂發,“最近怎麼老是做奇怪的夢?難道因為白天太勞累了?”
他趴在橋墩的基台上,就著近處的河水洗漱一番,蕩漾的水波映照出一張稚嫩的臉龐。
少年大約隻有十五六歲模樣,黑色碎發之下斜插著兩撇勢如利劍的眉毛;眼中墨色瞳孔望去像深邃的潭底,鼻梁挺似山脊、嘴唇嫩如櫻桃,臉頰飽滿圓潤,順滑的輪廓線一直連到下巴再完美勾起,如畫師筆下一氣嗬出,天然無痕。
“諸神在上,這樣下去可不行!”這家夥蹙眉說道,“又英俊了!”
他滿意地離開橋洞,沿著河堤上出挑的石懸梯攀上街道,身上破舊亞麻外套的布條迎著晨風飄揚。
路上行人寥寥,有名衣冠楚楚的家夥經過身邊,向他投去鄙夷的一瞥,好像在說:“滾回你的老鼠洞,賤民!”
少年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在索剛王國,從王族、貴族、公民,再到庶民,金字塔般森嚴的等級製度已經寫入每一本法典,植根在人們思想深處,反映在日常行為中。
有記憶起,洛安便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被一位好心的老獵戶收留,在山野間生活。五年前老獵戶被一隻強大的魔獸重傷,很快就去世了,他狼狽地逃離了那片地域,顛沛流離,最後來到瑪多蘭,成為這座繁榮城邦新陳代謝的一部分。
城內像洛安這樣的流浪兒有很多,他們沒有住所和穩定收入,享受不到任何福利,隻能混跡街頭,風餐露宿。
瑪多蘭城是索剛王國中部重要的貿易樞紐,蜿蜒的波若河如一條碧藍綢帶穿過主城區,無數大小船隻在河麵上來往穿梭,沿河遍布著紅屋頂的建築群和小片綠蔭地,而在一段最陡河彎形成的岬角高地,有著用無數光滑卵石鋪就的城鎮中心廣場。
市政廳、聖光之翼大禮拜堂、索剛商會聯盟等重要部門都坐落在廣場上區。這些高大建築繪出了城市雄奇崢嶸的天際線,被初升的朝陽鍍了一層金邊。
“我的乖乖,可算盼到好天氣了。”洛安仰頭看了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偏南風,是個出船的好日子,在碼頭那邊也許能找到一份工作。他手指按在胸口處,畫了個圓圈,算是感謝諸神的安排。
雖然辛苦勞累,但少年從未滋生過乞討的念頭。“沒有一枚銅第爾會從天而降。”這是老獵戶時常拿來教育他的一句話。從小受野外生存法則的影響,洛安骨子裏對於別人的施舍總有一份深深的厭惡。
曾經有位貴族婦人見他長得眉清目秀,動了將其包.養的念頭,被少年一口拒絕。她惱羞成怒地指使惡仆將其毒打了一頓,奄奄一息的洛安卻半聲求饒也沒有,隻是狠狠咽下嘴裏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