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命途(1 / 2)

兩人默默地在小區裏走了一圈又一圈,華辰不說話,何夏諾也沉默,夜晚的居民區,安靜得出奇,家家戶戶的燈光中,都透著一股家的暖意。

何夏諾時而偷偷斜眼瞟他,昏黃的路燈下,他的側臉輪廓分明,分外好看。她很想問問他,為什麼會對自己特別的關照,幾次話到嘴邊,都不知該怎麼開口。

“很晚了,回去吧。”許久後,他終於打破沉默,語氣柔軟得像身旁柳樹的枝條。

何夏諾抿了抿嘴,頓了一下,“嗯,開車小心。”

她轉身走進樓棟,腿剛邁上台階,竟不自覺地回頭,他還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自己。

臉上一熱,胸中像有無數隻小鹿在橫衝直撞,何夏諾一溜煙地衝上樓,小心髒狂跳不止,她用手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語地說:“跑太急了,跑太急了。”

華辰抬眼望向五樓的陽台,手中的手機忽而滑落在地,他低頭去撿,帶著溫熱體溫的金色吊墜,從衣領中滑出,是一隻金鑲寶石的小魚。

他伸手摸了摸,濃重的記憶重又潛入他的腦海,令他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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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朝,天寶二十二年冬。

昭陽公主在出發前一日,被秘密接進宮,皇上有旨,賜婚儀式一應按嫡長公主出嫁的禮節,繁瑣中盡顯皇家威儀。

吉時定在巳時,阿顏卯時起身,嬤嬤和宮女們先伺候她泡藥浴,氤氳的熱水中,混有以沉香、白蘞、白僵蠶、珍珠粉、青木香,雪蓮,何首烏等名貴藥材研成的冰肌散,嬤嬤一邊幫她擦身,一邊道:“泡過這藥浴後,公主膚如凝脂,玉體留香。”

阿顏木木地靠在木桶中,一言不發,任由她們擺弄。

沐浴過後,便開始梳妝。平日裏阿顏都以男裝打扮,從來不塗脂抹粉,外人見了,都道是一個白淨秀氣的小公子。

化好妝後,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鵝蛋型的臉上,一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眉如翠羽,粉唇如蜜,隻是,眼神不再似往日般靈動,雙眸中有深不見底的冷凝與黯淡。

兩個嬤嬤抬出衣服架子,架子上掛著大紅色的嫁衣和綴滿珠寶的鳳冠。嬤嬤賠笑道:“公主真是好福氣,這鳳冠與嫁衣,都是貴妃娘娘親自選定的樣式,您看這鳳冠,上麵鑲嵌了八十一顆南海珍珠,每顆珠子都同樣大小,渾圓無瑕,中間那顆大如雞子的紅寶石,是娘娘的珍藏之物,說是取其紅火吉祥之意,預祝公主與金王婚姻和美。”

阿顏仍舊麵無表情,一隻手緊緊握住脖子上的羊脂玉佩,這嫁衣在她眼裏,紅得如鮮血一般,刺得她雙眼發疼。

吉時已近,阿顏穿戴完畢,由兩個宮女扶著,身後跟著十八名命婦和女官,向德政殿走去。頭上的鳳冠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步履沉重,每一步都邁得艱難,感覺自己像腳帶鐐銬的囚犯。

此時,德政殿外的儀仗已排列就緒,七十二個宮人手執龍鳳旗、皇傘,三十六個宮人手提宮燈,分別排成裏外三層,中間整齊排列著六品以上文武官員。

德政殿內,大紅色的地毯一直鋪到禦座下方的台階上,紅毯兩旁列隊站著三品以上的官員。禦座前方是一張巨大的禮案,吉時一到,公主便要在此叩謝天地、列祖列宗和當今聖上。

禮案上擺著各色祭祀器皿,大紅色的喜燭上,纏繞一雙金色龍鳳,紅色的燭淚滴滴流落,猶如鳳凰泣血,金龍飲淚。

惠帝身體欠安,頒下口諭,儀式由大皇子赫連璟代為主持。

璟王以金冠束發,穿著一身玄色朝服,腰間係一條紅色緞帶。他負手立於禦座之下,目光炯炯,眼神中有萬夫難敵的威嚴之勢。

鍾、鼓、石磬等樂器在殿外轟然鳴響,一個身穿大紅嫁衣的少女,姍姍走向大殿,她肌膚勝雪,麵容姣美,大紅色的束腰長裙,將身材勾勒得玲瓏有致。

文武百官頭一次得見昭陽公主玉顏,都好奇地抬眼觀望,眼前柔弱纖纖的佳人,今起便要遠離故土,長居塞外的苦寒之地,讓人不禁悵然惋惜。

白相位列其中,心情沉重,由始至終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女兒一眼,隻怕再看一眼,便會老淚縱橫,悲難自抑。

璟王表情冷峻,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內心無比篤定,今日過後,等二人出了京城,一切都會按他的計劃進行,三個月後,他便可以與阿顏自由翱翔於天地,一輩子不再受世俗的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