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恩大陸曆5101年9月10日。一大早,格林院長在寫好緊急報告後迅速來到鎮上的教堂,拜會光明教會在紅楓鎮的最高領導人——斯潘德主教大人。林晴朗在昨晚殺死金沙帝國貴族爵士葛林茹莊園主的事他早已獲知,但沒想到今天,這事已經隱約在小鎮上有傳開去的趨勢。格林院長感覺事情有點出乎預料,就快要超出自己的控製範圍,為此,老院長的白頭發,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晴朗在格林院長與斯潘德主教大人秘密會晤的時候,終於從8個多小時的昏睡中醒來。“我睡了多久了,現在我在哪?林達爸爸怎麼樣了?”一係列的問題在晴朗腦海裏浮現。他想睜開眼,可是這個想法在目前看來實在是太難以實現了:昨天晚上那個威力極大的魔法所帶來的後遺症。晴朗感覺渾身上下像是被掏空似的乏力,身體就如剛剛剝下來的麂子皮一樣懶散地焉在地上,無法動彈;而且沒有一塊地方不痛,除了胸口的地方。在胸口,也就是那紅色鳥兒胎記的地方,除了一絲熾熱的感覺外倒沒有其他什麼不適。
他努力地收腹提臀,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但他發現這個想法比“想睜開眼”更天真。從手上到腳上的位置都傳來緊憋的感覺。這讓他想到了以前見到的葛林茹抓獲的山豬。山豬們被前莊園主的忠實奴仆用繩索捆綁的結結實實,而且為了不讓山豬發出刺耳的尖叫,連嘴也沒被遺漏地紮緊了,隻有圓瞪的雙眼所流露的深深的恐懼,才讓人認為那是隻活物。晴朗想自己大概是在享受山豬的待遇了。
晴朗心裏也生出了山豬的恐懼。他積攢著所有的力氣,睜開眼來,在經過了半杯黑麥酒的時間適應後,他看見了令人絕望的一幕。他看見在離他不遠處亂草堆上匍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他6年來每天夜裏都會見到的,以前不覺得怎麼樣,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他感覺像以前那樣看喝醉了酒的林達爸爸睡覺是多麼令人陶醉的一件享樂啊。林達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身上像粽子一樣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背上,肩上,腿上是烏黑的血痕,幹涸的血液甚至把淺棕色的麻繩都染成了黑色。在林達身邊,幾隻肮髒的老鼠滾動著它們肥胖的身軀蠢蠢欲動著,似乎在進行豐盛的聚餐前的準備。晴朗目赤欲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大吼一聲,嚇得一眾老鼠四散逃竄。晴朗用力地向前拱著,像隻蟲子一樣蠕動到林達身邊,隻把臉貼到林達頭上,就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他一邊努力地喘息,一邊四下打量現在呆的這個地方,思忖著怎麼帶著林達逃離這個地獄,可他顯然忘記了,自己還僅僅是個6歲的孩子。
這是葛林茹莊園裏的一間地窖。四壁是潮濕的磚牆,地上雜亂地鋪著發出陣陣餿味的麥草。晴朗看見匆匆趕來查看剛才那一聲“怒吼”動靜的武士就明白了,自己和林達爸爸還是被抓了回來。這間地窖和旁邊的莊園酒窖隻隔著一堵牆,而酒窖的通風口就在地麵,那裏還是莊園內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在莊園裏生活了6年,晴朗還是比較熟悉的。晴朗想到這裏有些興奮,他用頭拱了拱林達,希望林達還能有些力氣應答一聲,他在心裏一直不敢想像林達會死去。
“唔……”,“真是謝天謝地啊”,晴朗在林達一聲痛楚的呻吟中歡呼起來。林達艱難地偏過頭來,看著兒子,蒼白的臉上掛著絲微笑,
“我為你驕傲,我的兒子”
“是嗎,我還以為你一直都是恨我的呢”
“小傻瓜,哪有人會恨自己的孩子?我對不起你,這幾年沒有好好待你”
“是因為媽媽的原因嗎?”
“是,我失去了你母親,很難受。我非常愛她,非常,不過現在我們一家可能就要團聚了。”林達在這時,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很享受和兒子的這段寧靜時光。
“不爸爸,我們不會死的。”
“殺了貴族的異教徒不會死?”林達輕輕地自言自語,片刻又仿佛醒悟了過來說,“對,不會的,我們是去看望媽媽”。他刻意地不再說“死”字。望著林達無神的雙眼,晴朗心頭一陣擔憂,剛要把心中的想法告訴林達,鐵質的地窖門輕響一下,一個壓抑著的帶哭腔的女人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晴朗,我的孩子,寶貝你在裏麵嗎?”
“希娜大嬸?!”
“歐,上天保佑!總算是找到了。”晴朗看見一塊羊皮卷從門縫裏被塞了進來。他立即朝門邊蠕動過去。在門縫裏,一隻水波彌漫閃亮的眼睛注視著晴朗。希娜大嬸在門外哽咽著說,“格林院長托我帶進來的,他說他會救你們出去的。”
“格林老頭?”
“對,就是他,真是個善良的好人。寶貝,我得走了,你保重啊”聽希娜大嬸匆匆的腳步聲消失,晴朗判斷外麵可能還有人在巡視。他用嘴叼著羊皮卷回到林達身邊攤開,林達湊過頭來輕輕念道,
“情況很緊急,林達。葛林茹家的人可能等不到宗教裁判所找到晴朗,就會殺死他,祭奠葛林茹爵士。我已摸清你們的情況,會在隔壁的酒窖牆壁上淘個洞解救你們,你們要做的是把你們身上的繩索解開。注意,避開半小時一次的巡視,我傍晚時候到。巴頓·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