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沒發工資是我的事，劉主任我以後再請。你呢，過了今天就休想！”潘筱晨冷靜幹脆地說。
張為康咬了咬牙，說“好”，心想，大不了我給玉姨打電話請假，今天非吃窮你。
東嶽酒店的一層全部是零點，整個一層設計得特別別致。正對酒店門，是一扇三米多高的窗格卷簾屏風，上麵雕刻著當代書法名人的墨寶，是毛澤東的《沁園春·雪》。但是上麵卻絲毫沒有雪的意思，反而被從屏風頂垂下的幾枝常青藤掩映得綠意盎然。大廳裏麵也是被大小高矮不一的類似屏風間隔得錯落有致，雖然就餐的客人不少，但絲毫沒有普通餐廳的喧嘩。這樣的環境讓人不由得約束自己，也變得附庸風雅起來。
張為康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麵的車水馬龍，更關鍵的是這個位置比較靜，周圍的幾桌不遠不近地散落著，既讓人感覺不到四周的壓迫，也不至於讓人感到特別的孤獨。這和張為康的性格有關，生活中雖然離不開俗世的紛擾，但是必須要有自己獨處的空間。在這樣的環境裏，能讓人感到特別的平靜。
請客的還沒來，客人先到了。張為康整整等了一個小時，快七點半了，才看到潘筱晨在門口向裏張望，張為康趕緊朝她揮手。看著潘筱晨從層層的屏風中輾轉走近，張為康就覺得好像是清晨踏青的少女從田野巷陌向他走來，有點恍然如夢的感覺，一時之間不覺得呆了。
看著張為康平靜近乎呆傻卻絲毫沒有等得不耐煩的樣子，潘筱晨有點失望。
“姑娘，有什麼特色菜？”張為康的習慣叫法，因為他老覺得叫“小姐”，現在這個稱謂不雅，叫“服務員”吧，又顯得太板。
潘筱晨聽得暗自撇嘴，心說好像他自己多大年紀多成熟一樣。
“我們有麻辣龍蝦……”
“麻辣龍蝦啊……”張為康看著昂貴的菜價，皺了皺眉頭，抬眼看了一下潘筱晨。可惜，潘筱晨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表情。還是算了吧！人家才參加工作，別宰人家了，能省就省吧。
“麻辣龍蝦啊！算了，最近有點上火，還是讓她點吧！”張為康沒給服務員繼續介紹的機會。
潘筱晨心裏一陣高興，正合她的心意。“就來個豆腐羹和酸辣湯吧！”潘筱晨很少到這麼高級的地方來，心想這麼簡單的菜即使菜單上沒有也該做得出來吧！
張為康一聽就有點暈了，整了半天就是豆腐湯啊！不由得哭喪著臉說：“怎麼也得來個西紅柿炒雞蛋吧！”
服務員“撲哧”一聲樂了，潘筱晨也笑了，就像冰山解凍，“那就再來個西紅柿炒雞蛋！”
等上菜的工夫，張為康就沒話找話：“哎！你在你們班裏算不算才女啊？”潘筱晨眼睛一直望著窗外，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給你講個笑話！從前,有個老員外有三個閨女。老大是禿子，經常頭癢得又抓又撓的。老二是膿鼻子，一會兒不擦，鼻涕就會流到嘴裏。老三是個爛眼圈，除非冬天，蠅子常常像蜜蜂一樣，在她眼前亂嗡嗡。別看她們長得醜，機靈勁兒方圓幾十裏都聞名，一個個早就找到了如意郎君，老員外視為掌上明珠。”
潘筱晨聽著直皺眉頭，心說真惡心。
可張為康不停地在講：“有一天，老員外請仨未過門的女婿做客。老伴下廚，家無外人，陪客的事，仨寶貝女兒就當仁不讓了。幾位分賓主坐定，美味佳肴陸續端了上來。酒至三巡，女婿們已有幾分醉意。誰知撲鼻的香味陸續引來了一個個不速之客，在老大、老二、老三麵前飛來飛去。老大的禿瘡癢得無法忍受；老二的鼻涕都快過了河；老三眼圈上的蠅子快遮住了視線。但為了顧全大局，誰都沒敢越雷池一步，幹出非禮之舉。是可忍，孰不可忍。在這緊急關頭，老大急中生智，說，我給大家講一個稀奇事助助興吧。各位自然沒意見。聽說南陽有頭牛，頭上長了七隻角，這兒一隻、這兒一隻……一邊說一邊用手在頭皮上比畫，以解頭癢之急。老二受姐姐啟發，靈感隨之而來，說，我也聽到過一個稀奇事兒，有一天，一個俠客看見天空飛過一行雁，隨即搭弓射箭，一箭一個、一箭一個……十幾隻一個沒剩。一邊說一邊做拉弓射箭的動作，鼻涕隨之被擦得幹幹淨淨。老大老二的精彩故事，聽得大家目瞪口呆。老三姑娘一看也明白了，急忙扇動著手說，不信，不信，不信，蠅子全被趕走了。”
剛說完的工夫，菜就上齊了。潘筱晨本來想喝點湯熨帖一下腸胃，可讓張為康講的這個笑話引得一陣陣的反胃。張為康就跟沒事人一樣，稀裏呼嚕地喝著湯。
真是個豬！潘筱晨在心裏罵道。好容易等那陣惡心勁下去了，這才把湯盛到小碗裏慢慢地喝，喝了不幾口就覺得對麵的張為康在看他，心裏沒來由的就有點緊張。
張為康喝一陣，就停下來歇歇，故意盯著潘筱晨，就看著潘筱晨白皙靈巧的手拿著象牙色的湯匙，一勺一勺很淑女地往嘴邊送，偶爾還會噘起嘴唇輕輕地吹兩下。就在張為康傾心欣賞的時候，不意間聽見“噗”的一聲不雅的聲音，在餐廳安靜的環境裏特別的明顯，而且顯然就是從潘筱晨那邊發出來的。張為康疑惑地看著潘筱晨。
潘筱晨那羞成紅布的臉和幾乎就要鑽到桌子底下的樣子出賣了她。
這個時候周圍食客的眼光都看向了這邊，甚至有的人已經開始捂住鼻子了。張為康趕緊舉起了手，不好意思地朝周圍說：“對不起，不好意思，對不起！肚子有點不舒服！”
潘筱晨真是恨死自己了，真丟人！幸好，張為康還算個男人，攬到自己身上了。可是自己以後還怎麼在張為康跟前抬起頭來啊！潘筱晨心裏不由得一陣悲鳴。她盡量地讓自己的表情恢複平靜。
“大酒店檔次就是不一樣，一個西紅柿炒雞蛋居然也這麼好吃。就是太少了，湯也不夠喝的！”張為康故意開著玩笑，緩解著氣氛。
潘筱晨第一次從心裏感激他。
回到宿舍，潘筱晨把自己仰放在床上，心想今天真是顏麵盡失，忍不住的愁容滿麵。自己懊惱了半天，還是睡覺吧，睡著了就什麼都忘了。端著臉盆出去洗刷，忍不住看了隔壁一眼，張為康還沒回來。剛才下車的時候，張為康自覺地讓潘筱晨先走，自己慢慢後麵走。
想想張為康今天晚上的表現，除了回來的路上有點話多以外，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完美，潘筱晨忍不住歎了口氣。熄了燈躺在床上還是久久不能入睡，猛然想起隔壁張為康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就覺得心裏有點不安，不會路上有什麼事吧，按說這會兒也該早回來了。
等了很久，聽著隔壁有了動靜，潘筱晨心裏一寬。
剛來的年輕老師因為都住校，因為年輕，大家很快就熟絡了起來。張為康的辦公室因為電教設備齊全，成了大家的活動據點。隻要楊文麗一來，陳學軍就會嬉皮笑臉地搬個凳子故意挨著楊文麗坐下，一塊看，邊看還邊給張為康打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