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石錘與石大頭異口同聲地焦急問道。
老村長低頭看著腳下熟悉的土地,感慨說道“老頭子我今年已經七十一歲了,黃土都已經快要埋到脖子上,對於生死我早就看開了!石家堡裏埋藏著我這輩子所有的心血,如今的村子,是我這幾十年來最為之驕傲的東西,如果它今晚被毀了,老頭子我就算能夠活下去,也肯定活不長了!”
石大頭與石錘互視一眼,忽然同時伸出手來架住了老父親的兩條胳膊,然後不由分說大步流星地向著已經備好的馬車旁邊奔去。
“放開我!”矮瘦的老村長被兩個高大的兒子架著身體,腳都夠不著地麵,隻能氣急敗壞地使勁掙紮,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都被氣得扭曲了,隻聽他臉紅脖子粗地咆哮道“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爹,您別見怪!我和二弟絕對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石大頭一邊死死抓著老爹的胳膊,一邊向他解釋。
“大哥說的對!”那邊石錘也出聲道“您要是不走,我和大哥這做兒子的隻能陪著您在這等死了!”
老村長不掙紮了,任由自己的兩個兒子把自己塞進馬車裏。
安置好自己的家人們,石錘坐上馭座“啪”一聲揚起了鞭子,沉重的馬車漸漸啟動,然後迅疾地向著村莊南方奔去。
所有人都在向著南方逃跑,因為北方有未知而危險的敵人。
石家堡村南的大道上,漆黑的夜色裏無數避難的人背著沉重的包裹正在迅速奔逃,有人騎馬、有人乘車、更多的人在徒步前行。
一輛老舊的驢車衝出人群,車軲轆在急促地吱紐亂響,算盤坐在馭座上穩穩地驅趕著拉車的毛驢,石猛手握戰紋大斧騎在馬背上,謹慎地護衛在驢車一旁。
小胖子被自己的母親摟著坐在驢車裏,阿晴則隻是抱著年幼的小星,滿弓和婉兒一左一右坐在她的身邊,小手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角。
阿晴透過車廂狹小的後窗,憂心不已地望著身後夜幕中沉默的石家堡,她心裏悲傷的想著,或許這輩子再也不能回到這個讓她分外感到溫馨的地方了。
忽然,阿晴的雙眸微張,黑色而有神的瞳仁裏出現了一團跳動的火焰,那火焰越來越亮,濃烈的火焰似乎要從她的雙眸中溢出來,阿晴緊緊咬住了嘴唇,淚水悄然滑落臉龐。
驢車忽然停下了,算盤從馭座上站了起來,目光在車廂的上方望向了身後熟悉的村莊。
逃難的石家堡人忽然在身前發現了自己的影子,無論是騎馬的、奔跑的還是趕車的村民們全都驚愕地停下了腳步,然後麵帶恐懼地望向了身後的家鄉。
滿弓和小胖子見車子停住,於是好奇地掀開車簾鑽了出來,他們忽然發現之前潑墨一般黑沉的夜空此時不知何故突然變得明亮起來,順著大人們驚懼的目光,他們全都向著身後轉身望去,然後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石家堡正在燃燒!
衝天的火光熱烈而凶猛,憤怒的火舌舔舐著天邊濃重的黑雲,低矮的村落慢慢消失在紅色的火光裏,參天的古樹於濃烈的火焰中越來越小,最後一排排融化在夏日陽光般刺目的赤紅之中……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再也邁不動沉重的腳步,隻有石家堡人才知道火光中那個小村落到底有多麼重要,隻有石家堡人才明白眼前逐漸消融的村莊在他們的心裏到底有多麼沉重!
那裏有他們的家啊!
滿弓和石壯壯呆立在破舊的驢車上,遠方衝天的火光在他們稚嫩的臉上搖擺跳躍,年幼的他們還不知道那具體意味著什麼,此刻他們簡單的心裏隻回蕩著一句話:我們的家,沒有了!
在這個星光隱匿、殘月無蹤的夜晚,在這個黑雲漫卷、北風呼號的夜晚,石家堡,這個他們熟悉又熱愛的村子、這個將他們從無知的嬰兒養育成勇敢的少年的地方,這個充滿了陽光與友愛、滿含著溫暖與歡笑的地方就這樣在他們的麵前被殘忍的毀掉了!
不遠處馬車上的老村長暈倒在了石錘的懷裏,靜靜的道旁響起了女人們一陣陣嚶嚶的哭泣,男人們紅著眼抱緊自己的親人,孩子們驚恐地抓住了父母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