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天空中,刺目的電蛇蜿蜒著身子一次次割裂昏暗的蒼穹,無盡的雨水伴著震耳的雷霆憤怒地砸向已然滿目瘡痍的大地,狂風在肆無忌憚地千裏縱橫,貪婪地席卷著路過的每一寸土地!
大雨滂沱,綿延了三天,沉重的黑雲似乎想用一次的洗禮來表達夏日遲來的歉意,也似乎在用一場淒風苦雨來告慰天空中那些尚未遠去的英魂!
一輛破舊的驢車從南山上緩緩駛來,車軲轆還在吱紐亂響,趕車人坐在前伸的車頂下沉默地揮舞著鞭子,那頭灰色的毛驢隻得在黑夜的風雨中艱難地行走在泥濘的大道上。
車旁跟著一位騎馬的青年人,青年人無視漫天的大雨落在身上,始終在小心地環視著左右,似乎在防範隨時都可能從風雨中衝出的敵人!
車輪駛過草木蕭疏的大路,濺起兩道暗紅色的汙水,深深的車轍印裏瞬間湧入一片沉凝的暗紅,那是英雄們尚未幹涸的心頭熱血!
趕車人麵色凝重地一拉韁繩,灰色的毛驢腳下一頓,站在了三天前黑夜裏那個悲壯的戰場之前。
算盤看一眼車前的滿目瘡痍,然後轉身拉開了車簾,對裏麵輕輕卻嚴肅地說道“老村長,已經到地方了,您看一眼吧!”說完他便輕輕跳下了車,為車裏的人讓開了視線。
一隻幹枯的左手顫抖著探出車簾,十分費力地抓住了車廂的木框邊緣,隨後一位頭發雪白,麵容枯槁的老人從車廂裏探出頭來,正是老村長!
老村長原本是個開朗壯碩的人,但此時的他已經再沒有往日的奕奕神采,他的眼眶深深凹陷,眼睛裏一片渾濁;他的頭發從花白色變成純白,像是頭上落滿了傷心的雪!
老村長已經三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自從於昏迷中醒來,他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生命的火焰越來越弱,就像狂風中跳動的燭火,奄奄一息!
老村長努力睜大眼睛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沒有盡頭的風雨,看著風雨中那片落滿了殘刀斷箭的無聲戰場,看著自己的兒子們曾經殊死奮戰的地方!
渾濁的淚水流了下來,沾濕衣服的前襟,漫天的風雨交織成一幅遼闊的畫,老村長似乎從中看到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帶領著石家堡男人們衝向敵人的英武身姿,似乎還看到了石錘在自己的破口大罵之下訕訕的摸樣,似乎又看到了石大頭在被自己誇獎時那略顯嬌羞的笑臉……
老村長在身後算盤媳婦的幫助下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想要鑽出車廂。
“您這是幹什麼!快進去,外邊雨大!”算盤焦急地勸說道。
老村長一把撥開他擋在自己身前的手,麵色肅然地執意下車。
算盤隻好向石猛使個眼色,石猛趕緊從馬背上抽身躍下,然後將老村長輕輕抱下驢車。
“傘!”算盤向著車廂裏高聲叫道。
待到接過媳婦遞出的油紙傘,算盤這才發現老村長已經走向了那片寧靜的戰場,算盤趕緊關切地跑上前去,為他撐開傘遮住冰冷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