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長鶯飛。
“我們這次應該帶些什麼出去?”宋天天問。
白南之踏在已長出一股青翠綠意的園中小徑上,回道,“你想要帶些什麼,全帶著便是了。”
宋天天撇了撇嘴,跟在他的身後,望著天想,“首先要帶銀子……嗯,這次還要帶上一些銅板!然後……然後,好像就再不需要什麼了吧?”
白南之走到石凳處坐下,手肘抵著石桌,撐著腦袋,看著她笑。
“還要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宋天天說著又問道,“南之呀,你想帶些什麼?”
他伸手摸了摸別在腰間的彎刀,“有這個,就夠了。”
宋天天瞧了瞧那把刀,又抬起頭盯著他的臉,“你確定?這把刀既可不能吃又不能穿啊……”
“吃的穿的,你不是要帶著銀子嗎?”他道,“還需要我操心些什麼?”
宋天天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的南之,已經很自覺地將自己的吃穿用度全部交給她了,隻帶上一把用來保護她的刀。
她又瞅著白南之臉上的笑容,頗有些蕩漾地問道,“南之呀,你最近有什麼很開心的事嗎?”
他含笑低下頭,瞧了瞧自己的膝蓋,“當然。”
在他的那一個輩子,自那個申益十八年的十二歲之後,他便從未奢望過,能再度用自己的雙腿行走。
白南之壓低著聲音,輕輕道,“是可以改變的……”
“什麼?”宋天天沒聽清。
“我是說,命運這玩意,果然是天注定的,想改都改不了。”他略顯誇張地歎了口氣,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膝蓋,“想當初,在那輩子,我也斷過腿,而且也是個在這個時候。”
宋天天皺眉,這個話題讓她有點不大高興,“你現在不是好了嗎?”
“對,現在好了。”他笑道。
所以他高興。
接下來的幾日,宋天天又為出宮做了些準備。
首先,備好銀子,換好銅錢,打包好衣物,順便又將那張描摹了凹痕的紙給重新撰謄了一遍。
其次,沒事多在幾個宮門口晃蕩晃蕩,讓那些看門的認清,到底誰才是這皇宮中的主子!
再次,留書一封,說自己要出去多逛上時日,讓梁婉不要太過掛心。
最後,挑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拉著白南之,一溜煙跑到宮門口,對著那個哭喪著臉的門官耀武揚威。
“陛下……”那個門官很悲催地跪著,“能發發善心,過一個時辰再來麼?那個時候守在這兒的就不是我了……”
“廢什麼話?”宋天天喝道,“你還管得了我什麼時候出宮?敢抗旨不尊嗎!”
“太皇太後那兒……”
宋天天扔給那個門官一卷帛書,“收下這個。她要說你不該放,你就把這個拿出來,給她看。我倒是想知道,她會不會連這個都不認!”
那門官打開帛書一看,立馬抖動得更厲害了,連頭都不敢抬。
帛書上就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嘉希十二年三月某日某時,命某某某,開門放行。
隻不過,在這麼一句話的後麵,還蓋了一個戳……一個玉璽的戳。
宋天天生平第一道聖旨,就這麼給用掉了。
“卑卑卑卑、卑職接旨!”那門官哆嗦著磕了頭,又問道,“陛下,你們……就三人?”
宋天天正拽著白南之的衣袖,聽到這話一愣,“三人?”
那門官向她身後一指,“那個宮女,不一起出宮?”
宋天天轉身看去,看到鶯寧那個小丫頭,正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後,畏畏縮縮地露著半個腦袋。
宋天天頓時一陣頭疼:她這次,本來是打算和白南之一起偷偷出宮的,結果竟然被跟蹤了……被跟蹤了也就罷了吧,竟然還是這個小丫頭。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總是瞞不了多久的。
於是,她開口道,“不……”
“陛下!”不等宋天天說完第一個字,鶯寧便衝了出來,紅著眼眶跪倒在她身前,“求求陛下,讓奴婢跟著吧,奴婢在路上一定會好好服侍陛下,奴婢……奴婢……奴婢在這宮中,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宋天天很是苦惱。
雖然她已經對鶯寧沒有了敵意……但是她也實在是不喜歡這丫頭。
“胡鬧!”宋天天道,“這宮中,也是你想不待,就能不待的?”
鶯寧抬起頭,默默看了她一眼,又偷偷瞧了眼她身旁的白南之,然後抬起手,拉下自己的衣袖。
原本白白淨淨的胳膊上,一道道傷口,觸目驚心。
“她們讓我去將燒好的水提走,又在我將水壺拿到手上之後……”鶯寧指著手臂上一片最明顯的燒傷,說著便埋下了臉,漸漸哽咽,“她們說,隻能怪我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