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之看著她,搖了搖頭,神色平靜,“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對,已經全是些過去的事情了。有關葉泉那個女人,現在仍然遺留在他身上的,隻不過是他內心深處的一些記憶而已。
所以他對宋天天,其實並沒有他曾經所偽裝出的那些憎恨。他並不是一個那麼容易放下過去的人,他確實深恨著葉泉,但是曾在天界呆過的那數百年時間,讓他已經可以很冷靜的審視這份憎恨。他可以很冷靜地告訴自己,宋天天和葉泉並不一樣,他不應該將對葉泉的恨嫁接在宋天天身上。現在是他在利用宋天天,是他虧欠了她。
然而,有些東西,並非是冷靜了,就可以放下的。
那一句“過去”,連他自己都安慰不了。
宋天天站在那兒,望著地上摔爛的碗,手腕哆嗦著,然後幾步衝上去抓住他的衣襟,盯著他的眼眸,不可置信地大聲問道,“她曾經挖出過你的雙眼?”
白南之愣了好一會,才想起這幾乎是他第一次向她提及過去。
“她竟敢挖出你的雙眼!”宋天天又喝了一聲,眼中湧出的全是震怒。
自己視若珍寶的人物,竟然曾經被人那樣對待過……竟然曾經有人敢那樣對待他!
白南之和葉泉之間大概發生過些什麼事情,並不難猜。
但是……但是……此時親耳聽他說出……
宋天天咬牙切齒著,又憤又恨。如果葉泉現在站在她的身前,她都會撲上去咬她一口!
但是在她眼前的白南之,依舊是那種平平淡淡的眼神,靜靜看著她。
“已經過去了。”他又說了一遍。
宋天天聽到這句話,又回味了一遍,才體會出少許這話中的意味。
已經過去了,現在再如何憤恨也已經改變不了了。就算她現在再如何為他的曾經而揪心痛苦,她也無法回到過去,無法保護曾經的他……甚至無法為了能保護曾經的他而做出一點點努力。
宋天天怔怔地,鬆開了白南之的衣襟,靜靜站在那兒。
她突然覺得很委屈,一種滿心的痛苦與憤怒都不知該往何處發泄的委屈。
她現在是真想把葉泉給揪出來咬上一口,但是她該上哪兒揪去?
宋天天默默站了許久,然後才想到:為什麼白南之要突然告訴她這個?
他之前說了些什麼來著?他說葉泉也曾經對他說過“愛”。在這句話之前,他又說過些什麼?
哦,他說他不可能喜歡上她。
白南之不可能喜歡上宋天天,葉泉曾經挖出過白南之的雙眼……宋天天想著想著,身體一陣抖,臉色變得慘白:她突然意識到了這兩句話之間到底有著什麼聯係。
宋天天抬頭再度看向他的雙眼,嘴唇的顫抖更加明顯,想要問個明白,“你……”卻又不敢問。
還有什麼可問的?他已經說得那樣清楚。
宋天天咬住了嘴唇,默默回憶起了自己心底先前湧出的那些痛苦與憤怒:那些事情,她隻是聽到一句,尚且如此。真真正正經曆過的他,心中又該是如何?
“南之……”她低聲道,“我是宋天天。”
他點頭,“我知道。”
“我不是葉泉。”她幾乎帶上了哭腔。
他聽到這句,有些發怔地看著她,然後露出些許安慰的微笑,“我知道。”
宋天天埋下頭,輕輕晃了晃腦袋。
他說他知道……或許他是真的知道吧……但是……嗬,其實宋天天也明白,她其實沒資格委屈。
她卻還是問道,“我和葉泉,很相像嗎?”
白南之一直很平靜的眼眸中,多了一絲閃爍。
許久過後,他才道,“你曾經看過她。”
宋天天恍惚了一會之後想起:哦,確實是看過的。
那還是上輩子剛死後,在天界被他領去看前世鏡,於水鏡之中,看過一眼。
那個女人,同她宋天天,一摸一樣。
宋天天默默扭開了頭,轉過身,不再麵對他。
“還恨我嗎?”她問。
他其實從來就沒有恨過。
但是白南之看了看天,謹慎地掩去了實話,“我恨的僅僅是葉泉。剛開始的時候,對不起。但是我們都一起這麼多年過來了,我怎麼會還把你們倆弄混?”
宋天天點了點頭:他不恨了,他隻是不可能會喜歡上。後者比前者,更令宋天天感到悲哀。
隻是,她也隻能悲哀而已。捫心自問,如果現在是她宋天天處於和他一樣的立場之上……別說能做到像他一樣了,她壓根連想都不敢去想。
宋天天蹲下身抱住頭頂,埋首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
剛剛摔爛的碗,光滑的碎片中映照出了她的臉。
和葉泉一摸一樣的臉。
宋天天從來沒有討厭過自己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