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喜得麻布臉動容起來，道：“丫頭你很聰明，說起話來，我愛聽。我隻道你年紀小不懂事給紫荑闖禍，如今看來倒顯得多慮。是這個理，扶我到正廳走一趟。”
春和上前攙著大奶奶，二人同往正廳裏來，可巧在院子裏遇上夏和，長了三歲看起來儼然成了大姑娘，身子長了個頭，模樣兒極標致，應了時下流行的瓜子臉，齊眉劉海，兩邊各梳一隻麻花小辮，她漸來稍通人事，性子卻像提水似的，從井裏撈上來滿滿一桶水，屁股兒一蹶一蹶滿頭大汗拽上來時，水已灑了大半，隻剩下小半桶。
夏和擦著汗道：“大奶奶是來找我們奶奶麼？”
大太太見不得這個丫頭的嫋娜纖肢，皺著眉頭打量片刻。
夏和的湖色布褲，褲角已濕，上衣的綢緞，大奶奶記得是春和穿小了的舊衣，但是穿在她身上大奶奶卻覺得藏著股騷味。
夏和被大奶奶看得不知所措，春和解了圍，笑道：“二奶奶在屋裏吧。”
夏和尷尬道：“二奶奶剛練了嗓子有一會子，這會在午睡呢。”
“誰找我？”屋裏傳來二奶奶特有的綿細的聲音。
大奶奶的心思又回到正事上，邊走邊笑：“她的耳朵真尖，什麼事隔這麼遠也能聽到。”春和攙著大太太一旁附和，兩人說著踱了進來。
二奶奶從貴妃榻上欲起未起，道：“大嫂，有什麼事叫春和告訴我一聲不就得了，或我親自過去才是，哪能讓你親自跑哩！”她說著讓坐，自從唐恒壽走後，上座的褥墊已撤掉。
大奶奶坐靠右首紫檀雕花椅上，上搭著冰緞製褥，機繡的鴛鴦戲水圖。
她啟口道：“為紫荑的婚事來和你商量。”
二奶奶忙道：“都是自家人，妯娌之間什麼商量不商量，有事盡管說。”
大奶奶環顧了左右，因問：“怎麼不見紫楓這孩子？”
二奶奶道：“大嫂還不知道麼，這孩子自打出國後，回來性情變了，白天在海關上班，晚上也不知野哪去了。好讓我傷神，如今沒了當家人，妹妹這心裏就像沒了天，好不容易拉扯大這麼個孩子，卻又不聽勸，我這心裏有時空落落的沒指望，也不知什麼時候才熬到頭。”用絹子抹了眼角那幾滴淚。
春和看著也不免心有淒淒。
大奶奶忙言歸正傳，道：“紫楓還小，經曆些事才能成長，妹妹放寬心，我若像你這般操心，豈不是活活要被我們那位氣死，也是因為素日放寬心的緣故。”
二奶奶收住淚，笑道：“難得大嫂有個聽話懂事的姑娘，不叫人操心，我時常想，若是用我那孽障換紫荑這麼個乖巧懂事的姑娘，就謝天謝地了。”
二奶奶雙手合十祈著福，她突然又想起一茬，道：“怎麼這丫頭到現在也不見來倒茶水？夏和！”
二奶奶的叫聲無人回應，她又不得抽身出去看。
春和忙站出來道：“奶奶們先說說話，我去叫夏和來。”她出了門去尋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