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笑道:“他好像比我大呢,倒叫我小媽也怪難為情的。”宸曄抬頭望向湘妃,道:“知道難為情,還坐在這裏?況你年輕輕的,卻為穿金戴銀做別人妾,原是沒臉的事,做了妾還不說,隻揀兒子都比你大的老頭子,不光你自己難為情,被人看笑話嘲諷也是活該的。”湘妃聽了這話心裏憋屈若不是見他長相迷人,早已掀桌,正自咬牙切齒,忽地大老爺拍桌而起,直指宸曄怒道:“不肖子,反了天了。老子在這裏,你當著父親的麵說著不逆不道之話,是誰教你這事事的?給你小媽道歉。”宸曄兩眼冒火,他父親還隻當她是小兒,也忽地起身道:“我違拗了你該處罰,你壞了家裏的規矩,又該如何處治?”王老九氣得胸口疼,攤坐在椅上,湘妃慌得給他撫順一口氣,道:“叫不叫都是小事兒,況我原來就是身份卑微,大少爺說得也對,若因我傷了你父子和氣,我可就是罪人了。昨兒我們怎麼說的呢,這點事我不放心上,他還是個孩子哩,你往後別因為我壞了家人的和氣,這才是我的原意。”她碎碎叨叨說了一段,宸曄隻覺惡心,王老九聽了卻很受用,瞪著他兒子道:“你是不是覺得你開了公司,很能呢,連你父親的話也不聽了,反過來訓你父親,到底誰是兒子誰是老子?”宸曄坐下來也不想激怒他,右手叉腰,淡淡道:“這女人在家可別怪我目中無人,你做的這醜事我做兒子的也愧疚,這女人走了,家裏你最大,你還是我老子,我還是你兒子。”湘妃聽了,淚不覺掉下來,道:“我這個不幸的人,到哪裏都容不下我,你到底是你父親的親生兒子,怎能因我壞了你和你父親的關係。我也是舉目無親的人,若不是你父親贖了我,我這會子還不知道有多慘,從小被拐子拐,連親生父母的樣子都沒見過,連個名字生日都沒有,謝謝九老爺眷顧,我沒這個福氣,不如現在就走,少爺你也別生氣了。”說著拭淚起身叫寶鵲收拾東西,又讓九老爺著人送她走,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宸曄聽她身世,又想起表妹琳兒,將心比心,沉默不語。九老爺阻道:“你隻寬心住在這裏,沒人攆你,既是過了門你就是這府裏的人,誰敢說半句不是。”湘妃安慰起他,道:“我也知道九老爺和太太一樣的慈悲心腸,隻是我如今去也不見得過得差,倒是在小輩麵前說這些話,不成體統倒像演戲似的,九老爺隻別攔著我了。”說著和寶鵲離了東廳去打點包裹。王老九撥過頭怒氣衝衝,道:“你這會子得意了,你母親都沒說什麼,你姨媽也不說,你在這裏卻不顧身份,盡給我丟臉,你小媽也不是見錢忘義之人,你不了解她休要說侮辱的話,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小媽在你眼裏再怎麼不堪也是人,也知道疼。”
宸曄不語,隻因剛剛湘妃提及她小時被拐子拐過,內心惆悵。王老九隻當他認錯了,便甩著袖子離開。當下王太太和老姨太太趕過來,王老九衝她們哼了聲飄過去。王太太見宸曄低頭不語,隻道剛被他老子訓了,又不見那女人,便問銀兒事情原由。聽得說那女人打包衣服離開,雙手合十念著菩薩的好。宸曄有些耳軟心活,道:“方才我聽那女人說了一句話。”因見老姨太太正自慶幸,接著道:“那女人說她小時候被拐子拐過,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說起自己的身世很可憐。”老姨太太聽了,笑容僵住,不覺對視王太太,六神無主了。雙喜忙扶了她坐下,老姨太太隻覺心慌意亂,氣血湧上心頭,宸曄忙道:“忙讓姨媽喝口水。”雙喜捧過玻璃的水給她,老姨太太喝了方緩過神來。又要張口問湘妃多大,哪裏人,宸曄又怕她受不住,隻道:“也沒細問,姨媽先和我母親去園子裏透透氣兒,她的事我一會子細問問。”老姨太太忙道:“她不是要走麼,現在不去問,一會她走了,到哪裏找去?”王太太隻勸慰她稍安勿躁,宸曄也道:“她道走是不會走的,九老爺在哄著她哩。”說到這又覺尷尬。老姨太太也心驚膽戰,若真是要找的琳兒,她現在這樣子,又是和妹夫,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想著便要去給菩薩燒香。這裏寶鵲陪著湘妃在房裏,湘妃自己懶坐於麻榻吃著水果,叫寶鵲在門口侯著,若有人來,便去收拾衣服,作作樣子。寶鵲見四下無人,笑道:“太太,你幹嘛說自己被拐子拐過呢,騙他們這個有什麼好處?”湘妃喝道:“我被拐子拐了的事也能騙,你說話怎不經大腦,你知道什麼,再亂說我拿針縫你的嘴。”寶鵲心裏想她打量誰是傻子,口內又道:“太太別生氣了,是我話多,說了不該說的,原來太太的身世比我的還苦些,我爹娘健在,給總長幫工,我也是趕巧遇上太太,太太的賞銀又多,真是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