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正自說話，卻說冬和笑著進來，道：“老爺回來，奶奶應該開心才是。”三奶奶抬眼道：“算了罷！有什麼可開心的，於我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的，還不如圖個清靜才好。”紫蔓聽了，也不再接話，起身對冬和道：“走，我們去堂姐屋裏玩會兒。”三奶奶阻道：“你堂姐要結婚，事情多著呢，你這會子去豈不是添麻煩。”紫蔓笑道：“媽，我這是去幫堂姐哩。”三奶奶道：“她結婚你天天往那裏跑幫什麼？她又不是一個人沒人管的？要你個小姑娘家的這麼火敕敕的跑過去，叫外人知道了笑話。”紫蔓道：“我就沒這個想法，況且姊姊嫁過去了，往後見麵的日子就少了，正是趁現在還在家時多處處才好，日後才不落下遺憾。”三奶奶正是被唐恒昌的事攪得心煩，隻得托著頭，道：“去罷，三小姐，你想見就見，媽想攔也攔不住。”她話裏有話，偏紫蔓是個無心無肺的，竟沒猜到她母親話裏的酸意。且說紫蔓和冬和一徑往東廳去，卻見夏和在院子旮旯處坐在美人凳上識字兒，她已經能看《三字經》了。紫蔓不喜和丫頭們嬉鬧，便徑自路過，偏冬和年少淘氣兒，悄悄走過去，一把奪過書來，夏和慌得忙跪下來求饒，口內直道：“奶奶我錯了，我再也不看書了。”冬和撲哧笑出聲來，夏和才敢抬頭見是她，窘迫著起身要去奪書，道：“冬和！你別鬧我了。快還我。”冬和舉著書，隻不給她，向往退幾步，道：“我且問你，你最近怎麼喜歡上看書了？”夏和理了理鬢發，紅著臉道：“這有什麼稀奇的，倒是不識字兒才叫人笑話了。”冬和不服氣了，手放下來背在後麵，道：“那你是笑話我不識字麼？”夏和道：“誰笑話誰呢？我也是個不識字的丫頭罷了，你可不是多心了，我的話不是對你說的，但是這理還是在的，二爺也說了識字是好事兒。”冬和笑了，道：“喲，開口就是二爺二爺的，你們二爺還和你說了些什麼？”那夏和不諳世事，偏沒聽懂冬和的意思，還在如數家珍，道：“二爺說的理兒挺多的，倒叫我受益了。我們二爺還說了，識字讀書能成為有用之人，做個獨立有主見的新女性。”冬和忍不住笑，道：“虧你們二爺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呢，二爺說的話你真上心了。”夏和忙道：“你這又是幾個意思？我正經兒和你說話兒，你倒是會扯，這閑言碎語的隻我們兩個人打趣兒倒無妨，隻怕被有心的人聽到了，你這不是害我了麼？”冬和忙笑道：“這府裏也沒幾個人，你們奶奶今兒去聽戲了，她出門時我還見到了呢。你們二爺今兒也出去辦事了，放心罷，我隻是和你說笑呢，你不喜歡，往後我也不說這個了。”夏和道：“把書還我吧。你來這裏不是隻為了搶我的書罷？”冬和這才恍悟過來，道：“呀，我隻顧著和你玩，竟忘了我們三小姐了。”夏和道：“三小姐剛也在麼？”冬和道：“這會子估計在大小姐屋裏了。不如我們一起去找春和玩罷？”夏和道：“我好不容易有這個工夫看書，你自個去玩。”說著伸手從她手裏拿過書來，又坐直了看《三字經》，倒像個學生了。冬和還了書便往東廳去，卻見春和坐在抱廈的花草棚架子下，手裏拿著個漂亮的小玻璃瓶子，擰開了蓋，湊近鼻子處聞著。冬和走過道：“看見我們小姐了麼？”春和道：“三小姐沒來。”冬和坐下來，道：“剛不是說來大小姐這裏麼？可是我走丟了。”春和笑道：“你們三小姐估計有什麼事情絆住了罷，說來一會子定會來的，你直管坐這裏等著。”冬和也就不說了，瞧著她手裏的瓶子裏麵草汁般的水，也把鼻子湊過來嗅了下，道：“好香。這是香水。”春和笑道：“這你也知道。”冬和得意道：“跟著我們小姐，總會見些世麵的。這個聞起來比上次我們小姐買回來的倒好。有茉莉花香。”說著往她那裏扇著。春和悄聲道：“這是王少爺送的。我們大小姐不喜歡香兒，說叫噴到院子裏。”冬和吐吐舌頭道：“這聞著倒不像平常的香，大小姐真舍得。”春和道：“你喜歡聞我送給你。”冬和忙推道：“喜歡是喜歡可我也沒用的地方。大小姐不喜歡怎麼不噴到屋裏呢。院子裏豈不是白白灑掉？”春和道：“我們大小姐的屋子你又不是沒去過。大小姐喜歡沉香，再灑這種味兒豈不是相克了。”冬和笑道：“那倒是。可我也不敢用這個，噴在身上怪香的，惹人注意了倒不好。”春和道：“你不要，那我隻有倒掉了，隻怕能留一日的香味也值了。”冬和有點心疼道：“上次我們小姐的那瓶是青蛙幾號送的，說不值什麼錢也要一千塊，這個比我們小姐的還好，少說也要一千多了，你不如留著，日後大小姐若想起來要再拿出來也不遲。”春和笑道：“大小姐不心疼，我們作下人的倒心疼了，可是它也變不回銀子了，若有一千兩，我們倆瓜分，每人五百兩。”冬和樂開了花，道：“雖變不出來，也容我們在這裏作作夢。”正說笑著，紫蔓果然進來了，冬和忙得跟上去道：“三小姐在這兒，叫我好找呢。”紫蔓道：“你是個貪玩的，還想著來找我。”冬和道：“我是小姐的丫頭，不跟著小姐還找誰哩？”紫蔓道：“瞧你一張嘴，我是把你寵上天了，你才敢和我鬥嘴兒。”冬和笑而不語，跟在後麵。且說紫蔓進了屋子，叫冬和去和春和玩會子，自己要和堂姐說會兒話。卻見紫荑雙手交叉抵住額頭，不用猜又是愁眉緊瑣。紫蔓咳嗽一聲，紫荑方鬆手抬頭，幹笑道：“你來啦，快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