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論李櫻寧有什麼心思,也不論大紅蝦在回來看到陳景的那一刻的感覺,陳景已經沉入了浪花世界之中。他的精氣神已經染上了山河氣息,所以大紅蝦才會感覺到孤獨,在這世間,還有什麼比這天地,比這山河更孤獨呢?
但是陳景本身並不覺得,他已經忘我了。
在畫出那道孤線後神力消耗極大,然後他發現在心中觀想涇河讓他神力恢複極快。在未成神祗之前,要想恢複消耗的神念,自然也是打坐靜養,各門各派之中有著觀想法門,不過陳景並不會,顯然千羅山沒有。而後成了神祗之後,他神力若是消耗了,他也是以神念與涇河氣息交融,這樣也能極快恢複。
而現在則有不同,他觀想的是心中的那朵浪花,又可以稱之為道韻。有時候他甚至想這河浪道韻是否真的存在,這種事情說不清道不明,因為那浪花印記並不存在於現實之中,它不是一顆石頭,不是一把劍,不是一抹淚,無法拿出來用肉眼來看。然而他又是那樣的清晰,並且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真實,它存在於陳景的心中,存在於虛無。
雖然隻是一道河浪印記,卻透著無盡的神秘,仿佛本就存在於天地之間,在偶然之間被陳景吸引後在他的心中停留了下來。隨著他的觀想,那一道原本在他心中模糊不清的道韻越來越清晰,最近在那虛空之中化為實實在在的道印。
陳景感覺這浪花印記連通著這個天,原本存在於虛無,而自己則是將他牽引了出來。
每當陳景觀想河浪恢複了神力之後,自然的就會想將葉清雪的畫像印入其中,然而隻要他一起這個心思,心中那個隻無形的手伸出去畫,那河浪便會在現實之中顯化出來,這顯化的過程當然是因為要散去,而陳景則以靈力護著,所以才會在天地間顯化。
每當這個時候,陳景所能做的就是要穩住,這是極其消耗神力的。當那薄薄的水光穩住後,他就會在那上而凝神畫起來,雖然沒有一次成功,但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有了提升,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但是陳景自己是知道,念動之間能彙集的涇河靈力比以前快了許多。
念力又可以稱之為神力,神力越強,他所能禦使涇河靈力也就越多了,而涇河在他的心中也就越發的清晰,而所感應的範圍也就隻有涇河源頭那一段與入海口那一段了。他心中明白要不了多久,整條涇河將會盡收心中。
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偶有妖靈路過,也隻是好奇的遠遠觀看,並不停留,晚上偶爾有神祗來時也隻是跟大紅蝦說幾句話,陳景並不理會,他們自然也不會來找陳景。
這些都是來看陳景有沒有像別的神祗那樣開壇講道,此時陳景的名聲即使是在九華州之外都傳遍了,說到九華州必定要說到涇河河神。
這一天,天空月明星稀,涇河兩岸月影斑駁,河麵上波光鱗鱗,碎月朵朵,一派安祥景象,隻是這安祥之中又有著幾分寂寥。
星月光芒之中一聲鶴鳴傳來,遠山之巔一隻白鶴舞星弄月,伴著夜風轉眼之間已經來到了涇河繡春彎上空。
鶴鳴輕悠,在夜空之中傳的極遠。然而那白鶴卻在神廟上空盤旋了幾圈後落了下來,鶴背上坐著一個少女,正是那年一到河神廟就怒砸神像的趙玉妍,隻是後來被她哥趙玉帛帶了回去,不知怎麼又來這裏了。
她依然是那個時候的樣子,法力明顯深厚了不少,她看著河神廟,看著陳景,身上雖然沒有第一次來時的淩厲恨意,但是不知為什麼,大紅蝦卻覺得那恨並不是消退了,而是融入了骨血之中,如寒潭一樣。必須得由內發泄出來。
她自然是能看到河神廟前坐著的陳景,心中的恨意洶湧而起,記憶深處父叔及同門死亡的場景再次浮現。她深吸一口氣,將那滔天的恨意壓了壓,這次她有高人指點,必定能讓陳景活於人間地獄,直到道心破滅,法散身死。
陳景不知道這些,他此時根本就像是無意識的。李櫻寧從神廟中出來,他不認得趙玉妍,大紅蝦卻認得。他在趙玉妍自白鶴上落下時的那一刻一躍而起,身還在空中已經隨風而漲,化為一匹馬大小,一把黑沉沉三尖鐵叉從鰓下抽了出來,大怒道:“你還敢來,真當是蝦爺手中尖叉刺不得玄門中人嗎?”
李櫻寧大驚,連忙迎了上去,就要為大紅蝦掠陣。
而趙玉妍卻輕笑一聲,快速說道:“難道你要為你的河神爺增添罪孽嗎?”
大紅蝦一怔,回頭看一眼坐在那裏如一道輕煙的陳景,心中念頭閃動。他確實怕給河神爺帶來罪孽,雖然他不懂這些,但是曾聽陳景說過什麼罪孽的事。然而他回轉頭來時卻大聲道:“我自殺你,與河神爺何甘,即使是有罪孽,也當降在蝦爺身上,蝦爺隻怕手中尖叉殺不了人,又豈怕罪孽加身。”
話落之時,縱起,撲下,手中的叉直向趙玉妍紮去。
白鶴驚飛,衝天而起,發出一聲驚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