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無雲的晴空,溫暖的風吹拂著。
我那充滿災難遭遇之日的隔天,也就是校外教學第二天,正好是個完美的大晴天。
「要是每天都是這種好天氣就好啦。」
陽光穿透過樹葉縫隙,我站在小河的橋上自言自語著。
「……雖然沒有辦法一起享受這種好天氣呢。」
隻要是跟秋乃有關的事,我就會自亂陣腳,根本無法好好說出分手的話。
所以現在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隻有我一個人度過的時間。
……不過現在並不會感到寂寞。
至少這樣一個人待著,會比跟要分手的對象待在一起還來得舒服些。
聽起來相當涼爽的流水聲,讓我的心靈像是衝水馬桶一樣被洗滌幹淨了。
「真是沒辦法啊……」
昨天澡堂中發生的事,還沒完全結束。
在不斷的煩惱之後,我得出了「跟秋乃在一起已經開始感到痛苦」的結論。
所以才在這邊冷靜一下,並加強決心。
——接著,我聽見旁邊傳來踏上草地的微弱腳步聲。
我沒有回頭,光聽聲音就知道來者是平良。
「……是又怎麼樣?」
「因為你好像已經得到答案了,所以我想來跟你談一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我直視著前方,強硬的語調中帶有「希望你別來管我」的意思。
但平良卻完全無視我的心情,直接走到我身邊。
「當然有事情要談,關於我,還有之後的事。」
「可是,那個跟——」
跟秋乃的事根本無關吧。
正當我打算這麼說的時候,平良卻早一步展開行動。
從背後抱住我的手臂,完全封鎖了我的自由。
「我應該說過了,我喜歡你。」
「等……喂,放手啦!」
「你打算跟阪卷同學分手不是嗎?這樣我們就能夠在一起了。」
別說得好像隻是去自動販賣機買罐果汁一樣輕鬆好嗎?
「所以我說這跟那是兩碼子事!」
平良的體溫比我還高,被她觸碰到的每個部位都傳來一陣讓人厭惡的溫暖。
同時我的背上還感受到了一股溫熱濕潤的吹拂。
「現在還……不行啦!不行、不可以!」
「那明天就可以羅?」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當縮頭烏龜?」
平良用強勁的力道把我轉了過去。
「因為喜歡上的人是這副德行,所以我也是相當執著的。」
我的心髒傳出了強烈的跳動。
「可、可是,雖然我已經決定要跟秋乃分手,但馬上就和你在一起這種事——」
「什麼時候跟我在一起都是一樣的,這想法本身就沒有意義。」
周圍十分安靜,隻有平良的聲音重重地敲擊在我的耳膜上。
「連這種事都不了解的人,不管和誰在一起——不管什麼時候,都跟孤獨一人沒什麼兩樣。」
「這是什麼意思啊?」
對身為男人的我來說,根本完全無法理解。
不就是因為兩個人互相喜歡才會在一起嗎?
所以這不就是有意義的事了嗎?
「就算不懂也沒關係。」
平良抬起頭,透過我的上衣這麼說道。
「隻要你今後能慢慢理解就好了。」
我有點不確定地點了點頭。
或許我是真的很弱吧。
雖然有抵抗的能力,卻沒有抵抗的意誌。
不管是對秋乃也好,還是至今已經發生的事也好,對我來說都已經形成重擔了。
「平良,我該怎麼做才好——」
我已經完全搞不懂該怎麼辦了。
跟秋乃分手是必須要做的事沒錯,但是我的這份心情又該何去何從?
「分手之後,我該怎麼辦呢?」
不知為何,我向平良尋求著答案。
「沒問題的,還有我在啊,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平良低聲說著,並抱住了我。
兩顆魔法氣泡貼上我的背,無法否認身體起了反應。
這是個十分不可思議的感覺。
緊密貼近的身體傳來一陣甘甜氣息,癱瘓了我的思路。
視線變得模糊,已經什麼都無法思考——
——的瞬間,被平良體溫所溫暖的背部突然竄過一陣寒意。
我看見站在河岸設置的長椅旁的秋乃。
「果然是這麼回事啊。」
我太過慌張,連她的名字都叫得七零八落。
「不是、這個!那個!」
我馬上把平良拉開,但已經太遲了。
「我已經清楚明白雪人變奇怪的理由了。」
像是完全在狀況外的愉悅聲音響徹樹林間。
隨後聲音的主人一步一步逼近過來。
「我就在想,你會要求跟我分手這件事,本身就很詭異了。」
聽見她丟出的話語,我咬了咬嘴唇。
我想說這一切都是誤會。
但就算真的說出口,也不能解決任何事。
我像隻被驚嚇到的小狗般,垂下耳朵卷起尾巴呆立在現場。
「果然是隻變態的家犬對吧?會拚命地來回舔著主人的手呢,隻不過沒想到原來還會反咬主人一口啊。」
「秋乃……那個、唔……」
我從樹蔭底下站了起來,看向承受著秋乃如箭一般的瞪視卻不發一語的平良。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平良並沒有對秋乃的視線感到畏懼,反而沉默地回瞪著。
「那個……啊。」
這狀況我完全插不了手。
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我在腦中排起了色彩鮮豔的磚塊,並開始用球敲落它們。
當磚塊被敲落時,底下的清涼圖就會慢慢呈現出來的遊戲。
在這恐怖的緊張感中,我將板子巧妙地左右移動著,不斷將球回擊打落磚塊。
「喔,把球打到最上方去了。」
就這樣一口氣把磚塊全部打掉吧——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從我嘴巴裏說出『賤女人(注:原文為「泥棒貓」,為辱罵小三用的辭彙。)』這種話呢。」
嗯,在我腦海中磚塊被打落的地方出現了貓耳美少女的圖像。
「我說平良同學,你為什麼都不說話呢?」
「沒有說話的必要。」
「為什麼?你喜歡雪人吧?」
「沒錯,那又怎樣?」
「啊,是這樣啊……」
咦?這可怕的對話是怎麼回事?
將遊戲破關而回到現實世界的我,將視線緩緩轉向秋乃那邊。
「的確,我想對話的對象也隻有雪人呢。」
「在、在說我嗎?」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不由得立正站好,秋乃則是帶著愉悅的表情舔了舔唇。
「雪人想跟我分手嗎?」
「這、這個……那個……對……」
「真坦率呢,不過這點我也不討厭就是了。」
秋乃露出最漂亮的微笑回答我。
「我說好啊,但是你得先贏過我喔。」
秋乃睜大了眼睛。
而且臉上浮現出好戰的神色。
「贏過你……?」
「對啊,明天的行程不是有以班級為單位的尋寶遊戲對抗賽嗎?」
「我怎麼不知道啊?」
「因為你都沒在聽老師說話嘛。」
我啞口無言。
「所以羅,要是在這遊戲裏你獲得的寶藏比我多,我就答應分手。」
「這、這種條件沒問題嗎?」
不管是頭腦、運氣還是體力我都贏不過她,但若是遊戲的話或許就能贏得了。
「前提是你要贏過我呢。」
秋乃……看到她那強硬的目光,我感受到自己是贏不了她的。
但這的確是個好機會。
我緊握住冒出大量手汗的手掌。
「對了……雖然應該不用我明講,不過萬一你輸了會怎樣,你應該心裏有數吧?」
「我、我可沒打算輸喔!」
我斬釘截鐵地說著。
「是嗎?氣勢也很重要呢,不過……你最好還是稍微想像一下輸了會有什麼後果比較好喔。」
「……叫我脫到隻剩底褲,用荊棘綁住我的手腕,然後邊罵邊用鞭子抽我。」
不過想像過後,就覺得被這樣子對待好像也挺不賴的。
「那表情……看來你根本完全不懂吧。」
「我說的處罰,是以一個普通女友的身分,與你再普通不過地交往,過著普通且一點也不剌激的每一天喔。」
秋乃用意味深遠的目光瞥了我一眼。
然後就朝著宿舍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秋、秋乃……」
我對著她離去的背影伸出了手——然後在半空中握住拳頭。
骰子已經擲出去了。
所以——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看向身旁的平良,她則是用冷淡的視線持續望著秋乃。
「喔,怎麼啦!你那表情,是沒睡飽嗎?」
隔天吃完早餐後,望月對著在廣場上集合的我這麼說著。
看來他從昨天就摩拳擦掌地等著今天到來,為了活動行程而集合的學生當中,他的表情顯得特別閃亮。
「你……還真是有精神啊。」
「啥?因為要是沒有精神,就不能在班級對抗賽中成為即戰力了啊!」
「那你就盡量努力吧。」
我擺出毫無生氣的表情低聲說著。
「你說努力是指班級對抗賽嗎?」
「拜托你!要是得到寶藏的話請務必轉讓給我!」
「才不要呢……雖然這麼說,不過這是班級對抗賽耶,就算讓給你也沒什麼意義吧?」
「這是對身為好友的你的請求!」
對於馬上開口拒絕的望月,我也立刻回話。
但望月卻相當頑固地搖了搖頭。
「祖師爺,不好意思,你這請求我無法答應。」
「我要成為班上第一,然後讓阪卷大人邊說『你太搶鋒頭了吧』邊踐踏我。」
望月的眼睛發出閃亮的光輝。
「……你是笨蛋嗎?」
「既然說我是笨蛋,就代表你也能理解吧?」
這個嘛……我當然是可以理解啦。
但唯獨現在不想理解!
這場賭注,關係到的並非隻有我,還有世界的命運啊。
我將腰部折成九十度並低下頭去。
「算我求你了!」
望月伸出雙手擋在我麵前,用嚴肅的表情說著。
「我能拜托的人就隻有你了啊!」
「去找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