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城。
我愛的人叫淵寂,他是我的君王,我是他的臣子。
對啊,永遠隻會是一個臣子,而不會是他的愛人,永遠無法同他比肩。
父親告訴我,說占卜家族畢生的使命就是保護臨淵的王,我的使命,就是保護我的君上,淵寂。
我為他占卜,我不放過星軌的絲毫變化,我用盡全力護他周全,盡管,君上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來保護他。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愛上淵寂,那個少年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似乎是從夜晚緩緩走來,帶著黑暗,絕望,沉寂,還有那些被隱藏著的悲戚。
淵寂,淵寂,如同深淵之中最寒冷的孤寂。
他下令不要讓我離開他,多麼強大的王,說到底也是一個柔軟的少年吧,他那樣單薄,在寒風淩冽的夜晚歸來,眉宇間盡是疲憊,卻還是給我彌補所有流失的幻力。
那些蒼夏盛開的美麗,還有淵寂唇的柔軟,那是第一次,我的王在我麵前露出純淨如同幼童的笑容,我的心髒,我的思維,就像六月驕陽,烈烈燃燒盡所有的理智。
那個少年對我微笑,我以為所有的歲月都會這樣慢慢走過,我會陪著君上,度過寂寞的生命,在有生之年,哪怕我老去,哪怕君上容顏依舊。
這樣細水長流的溫暖的歲月呀。
是注定不長久的吧。
所以有了炘熵,有了炘繡,有了綺清,我這樣清楚地知道他們這樣愛著君上,我的主人。
炘熵的愛,這樣熱烈,似乎要燃燒盡所有的生命和體力,有王在的地方,就是炘熵的世界。
淵寂曾經問過我,知道他為什麼把錦殿改成燼殿嗎,我隻是沉默,燼這個字眼,代表的是滅亡,不祥的預兆,正如同那個慘烈的幻術“燼滅,永不複蘇的靈魂,安寂”。
然後,我聽見,淵寂用那樣清淡的嗓音說出答案。
“隻有黑暗,才能讓我感覺我還活著。”
多麼心酸,沒有任何溫暖,也沒有承受過任何的溫暖,在那一刻,我想將所有的溫暖都捧給這個淡漠的少年,用寒冰包裹自己的少年。
別人會被他凍傷,而他,也在寒冰中讓冰涼的心髒走向死亡。
我的君上,是這樣渴求著溫暖,他穿著華麗的錦衣,黑色如同散不開的濃霧,他說
“你熱嗎?可是我很冷啊。”
他是這樣強大,強大並且孤寂,我多麼想握住那雙手,告訴他,我願意將我所有的溫暖都奉獻,隻要看到他露出溫暖如春的笑容,隻想看到那雙瀲灩的眸子裏盛放的不是寒冷,而是溫暖。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的君上,有了炘熵。我隻能如同一個旁觀者,隻能看著他們幸福,隻能看著所有曾為我露出的溫暖給了另外一個人,隻能看著我的心髒我的眼淚寸寸泣血。
可是我是這樣高興,淵寂終於被溫暖,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背叛他,他們會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地老天荒,青絲年華變成白發蒼蒼。
而我,依舊會是那個最溫柔的溫玉蘇城,替他守護這個國家。
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我的想象,胎死腹中的想象,我的王,死去了,冷漠的,殘忍的,孤寂的,純淨的王,死去了。
那樣風華萬千的眸子再也不會睜開,如玉雕琢的手指再也不會捏出好看的幻術,淡紫的頭發也失去光澤,冰冷的皮膚,緋色的唇。
等我趕到錦繡宮的時候,看到的隻有漫天的大火,像是紅蓮盛開,最妖異的美景,葬掉所有的繁華和過往。
炘熵在那場燃燒了一天一夜的大火裏陪伴著我的君上死去了,多麼痛,他們永遠的在一起了,留下整個臨淵來見證世界的愚蠢。
黑色的焦枯的廢墟,什麼都找不到,我早就該想到的,淵寂,蘇城,合起來就是一座寂寞的空城。
寂城,城寂。
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