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十八輩子祖奶奶
紅太陽照耀下的鎮平城,鮮紅一片。紅旗幟、紅袖章、紅像章、紅四卷、紅語錄、紅色街道、紅色牆壁、紅色標語、紅色口號、紅色會話、紅色歌唱……紅彤彤的天,紅彤彤的地。大堆大堆的紅,汪汪洋洋的紅,興旺發達著紅,欣欣向榮著紅。紅得無孔不入,紅得波瀾壯闊。紅紅的風吹,吹動著小城紅紅的浮躁,吹響著街人紅紅的激情。
小城的紅色美麗,小城的紅色衝動,與涅陽的紅色革命一樣,都是古今中外史冊裏的絕頂版本,都是前世罕見後世稱奇的絕頂氣象。關於這一點兒,後來年代裏的作家洪哥先生,曾撰文評述,說,發生在鎮平縣的那場染色運動,實際上是在玩一種鼓惑,玩一種愚弄,實際上在培養和煽動著野蠻的、瘋狂的宗教思潮,實際上是在為社會的動亂和人間的最後破敗,打造堅實的基礎。
原來,鄭麥芽和“紅絡部”劉,對於農村進攻縣城、鄉下狗啃縣城狼的信心不足。曆來,好像都是縣城訓斥農村抽打農村盤剝農村;好像都是縣城狼啃鄉下狗啃鄉下的五禽六畜啃鄉下的一切。好像農村進攻縣城、鄉下狗啃縣城狼,是大逆,是犯上,是天條難以容忍的事。結果,當他們率部,縮頭縮腦又小心翼翼的趕來一看;當他們站在火紅火紅而又熱辣辣熱燙燙的背景下一試。頓生靈感,頓然血沸血騰,頓然煥發了他們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振奮和革命的大無畏精神。
麥芽對“紅部”劉說:“我看敢幹。你把握把握,你判斷判斷,看是不是這樣?”
“紅絡部”劉說:“看縣城這情勢,我認為跟咱涅陽差不了多少。都是走的同一條階級路線,都是執行的同一家革命指示。你看那一群群戴袖章人、刷標語人、貼大字報人的雄氣樣,就說明縣城的革命派們,也拉杆子起起事了。這種境況,很有利於咱們今天的行動。幹吧。”
麥芽說:“再周密周密,別叫他們當權派拿住咱破綻。”
“紅絡部”劉說:“別恁周密。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頭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快些幹。”
麥芽說:“還是周密點兒好。別冒犯了縣城的革命派,別跟縣城革命派衝突上。”
“紅絡部”劉說:“都是同一戰壕裏的戰友,都是穿在一串上的螞蚱,誰蹦達誰?”
麥芽說:“這你不懂。你沒這方麵的經驗。早些年那些拉杆子起隊伍的,都玩‘黑’吃‘黑’,都幹大頭魚吃小螞蝦的事。我說,正是同一戰壕裏的戰友,才最容易鬧爭奪,最容易成仇敵。你說是不是?”
“紅絡部”劉說:“考慮的太多,會壞戰局。幹吧!”
……
他倆這麼研討著時,站在旁邊的羯子和鄭滿囤,可有點兒生急了。羯子嫌鄭麥芽太多事,鄭滿囤煩她姐太羅嗦。
羯子嘟囔道,走路摸摸**?——多些蛋球事。
鄭滿囤嚷嚷,不是來城搶寡婦,怕球恁多幹啥?
羯子和鄭滿囤,在一旁的添言加語,無意間起到了個煽風助燃作用。麥芽默了,不說話了。劉家貴趁時舉起了他的手掌,果斷一揮。
嘩啦!
涅陽紅色聯絡總部的鮮紅旗幟驟然打出了鮮紅的飄揚。
嘩啦!
涅陽革命派們亮出的鮮紅袖章呼出的鮮亮口號,驟然鮮亮出滿街道的雄壯。
鮮紅的飄揚,在行進。鮮亮的雄壯,雄壯全城。
所到之處,並沒遇上“大山頭”吞並“小山頭”的事件,並沒遇上如麥芽社長所說的,大杆匪滅小杆匪“黑”吃“黑”之類的情節。且,所到之處,盡受支持。
“誰反對抓革命,誰就是反動派!”
“以生產壓革命,罪大惡極!”
“誰以生產壓革命,就砸爛誰的狗頭!”
“打倒鎮平土皇帝!”
“堅決撕開‘老紅軍’的真麵目!”
“堅決粉碎‘老紅軍’的新陰謀!”
……
涅陽的革命派們,初進城時,不敢打出自己的旗號,不敢列隊氣昂昂的弄氣勢。他們在劉家貴的精心策劃下,把這支隊伍,化整體為零散行動。他們有的化裝成賣菜的,有的化裝賣柴的,有的扮作探親訪友的;有的挑籮筐,有的趕牛車,有的趕毛驢車。各自的袖章,裝在各自的褲袋裏;一卷一卷的大幅標語,藏在柴草捆裏;革命旗幟和文攻武衛時所必備的長槍短棍、農用的鐵叉鍘刀,都隱藏在牛車和毛驢車上。照“紅絡部“總指揮劉家貴的說法是,縣城的鬼子都狡猾狡猾的,咱們得“八路軍遊擊隊的幹活。”誰知,當他們小心翼翼偷偷摸摸進得城來一看,原來並不可怕,並不是鬼子亂躥,濫施淫威,隨意強奸革命。原來縣城的“鬼子”和鄉間來的“八路軍遊擊隊”,走的是一道轍,蹚的是一條河,要攻打的都是同一座威虎廳。所以,當他們站在縣城的紅色背景下,略一感受,就很快體會到同盟的氣息四方彙來,很快體會到加盟的力量風起雲湧。於是,他們漸漸體悟出,縣城的“鬼子”原來正在策劃著要打倒又沒敢行動著去打倒那個座山雕的意向,正吻合了他們這支土八路的行動主題。於是,他們的信心倍增,於是,他們的誌氣和膽量就拔地而起高聳入雲。
……
“揪出假紅軍,打倒真叛徒!”
“假紅軍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揪出鎮平土皇帝,實現人民得解放!”
“清算鎮平土皇帝,踢開革命絆腳石!”
“堅決打倒帝修反的鎮平走狗——曲鋼!
……
口號聲聲,如同雷震;標語凜凜,如同冷槍寒劍。
他們的口號喊遍全城,他們的標語貼遍全城。他們的措詞,愈來愈激烈,他的語意越來越透明。鄉間狗在縣城狼的精神鼓舞下,舍生忘死不要命了,鄉間土八路在縣城鬼子暗暗誘導和不動聲色的唆使下,勇敢的提升了他們的革命擋次,勇敢的把他們的革命憤怒,直接指向老紅軍曲鋼。
……
“堅決打倒鎮平土皇帝曲鋼!”
……
然而,這日的革命,這日展開的故事,是從昨天就開始釀造的。
昨夜,劉家貴從小山村回到涅陽鎮之後,立即向麥芽副社長做了具體彙報。
“王社長有啥指示?”焦急著聽完了劉家貴的具體彙報,麥芽的心頭焦急,並沒解除。她焦急著問,“這麼大的事,王社長就沒個指示?”
“好像沒個指示。也好象——你知道王社長那人……”
“啥個‘好像’不‘好像’的,你說仔細。”
劉家貴又把他最後請求指示的那一細節,又仔細著“具體”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