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乙乙瘋僧(1 / 3)

這時,他心裏叫苦,抱怨不迭:“前番著癡婆薛玲玲,他癡得幾份道理,自己還能座付過去,這次碰著瘋癲僧乙乙老前輩,他這套瘋瘋癲癲的怪勁,可要把自己整慘了。”

瘋癲僧掀起床位,肥掌猛朝他光溜溜大臀打下去時,彭宗銘一聲叫苦,急忙鑽進桌椅底下。

須知,這時彭宗銘周身上下一絲不掛,隻有在客房裏,閃躲騰躍,無法逃出到客房外。

彭宗銘鑽進桌下,還沒有喘過一口氣,豁啦聲響,桌又被瘋癲僧乙乙和尚翻倒。

這時他周身筋血沸流,心胸狂跳不已,一見桌被瘋癲僧翻倒,急得把椅擋住,遊魚般的把身體閃躲到牆角處。

瘋癲僧乙乙和尚似乎對已經過去的事,並不感到多大興趣,還是圓睜了怪眼,大聲追問道:“你們說的是什麼秘錄?”

彭宗銘這時遍身汗流如注,張嘴呼呼的急喘不已,他不知道這位瘋魔僧乙乙老前輩,要把自己如何處置。

就在彭宗銘羞急驚懼,無法應付時,那邊的瘋癲僧乙乙和尚已在床榻邊的上坐下來,一手握著—包衣褲,扔向牆角處急喘未定的彭宗銘,嘴裏沉聲緩緩地道:“娃兒,把身上汗水擦幹,快把衣褲穿起來。”

彭宗銘恍若躍進五裏層濃霧裏,他不知道這位瘋癲僧乙乙老前輩,在搞什麼名堂,一邊擦身汗水,一邊急急把衣褲穿了。

在這時,他心裏隻有唯—可以解釋的:“這位瘋癲僧乙乙老前輩,瘋得凶,瘋得怕人,以後自己要多多注意、警惕,免得再吃他大虧。

這夜晚,瘋癲僧乙乙和尚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臨睡前卻吩咐彭宗銘通宵不能睡,而且要站著到天亮,這時,彭宗銘滿肚的別扭,心裏說不出的怪味道,他曾想私下逃離瘋癲僧乙乙和尚,可是自己已是人海孤雛,天涯海角,投奔何處。

照時間算來,自從在玉峰山道嶺,跟梁上客廖清離開後,一直跟了瘋癲僧在長江沿岸一帶撿五彩花紋的貝殼,已去了三個來月。

彭宗銘想到這裏,站在桌邊,又暗自思忖道:“人生離合,本如浮水飄萍,這位乙乙老前輩既然不願以餓狗吃巴掌相傳,且一再捉弄自己,隻有自己再熬過這段時間,到離近秋前後時,自己來個不辭而別,往黔地白雲山,尋找癡婆薛老前輩。

彭宗銘想到這裏,心裏別扭不平之氣,驟然消失,頓時感到寬了不少。

這時,遠近傳來雞啼之聲,天色漸漸黎明,就在這時候,彭宗銘對自己身體,感到有種意外的發現。

通宵未眠,不但沒有一點倦意,且感覺到體內有股無比的潛力,在戈擊衝撞著,覺得異常的舒暢、振作。仿佛一股液流的東西起自蓋頂百彙穴,繞行周天五腑筋血,歸紫府,納丹田,又向上轉升,在循環不息的轉流。

不多時,晨曦吐曙,東方魚白,瘋癲僧乙乙和尚伸了伸懶腰,從床榻上起來,當他看到彭宗銘,還是十分鄭重不欺的站立桌邊時,他臉上顯出十分欣慰之色,暗自頷首點了點頭。

彭宗銘見瘋癲僧起床,顯得異常崇敬的問候聲道:“乙乙老前輩您起來啦!”

瘋癲僧輕嗯了一聲,突然,彭宗銘心裏一陣叫苦道:“這位乙乙老前輩清早起來,又發瘋啦!”

他想到這裏,右手腕節,仿佛被鐵箝箝住,一陣火辣辣的發病,因著自然的趨勢,勁提丹田,勁貫腕臂,猛把乙乙和尚的手摔掉。

這時他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當前的場麵。

就在彭宗銘錯愕怔住之際,瘋魔僧縱聲一陣的欣然愜意的朗笑。

接著,頷首含笑的朝向彭宗銘,道:“娃兒,行啦,你有了現在的根基,咱老佛爺才能傳你餓狗吃巴掌掌法。”

彭宗銘聽得一陣困惑、迷惘,愣愣出神的看著乙乙和尚。

瘋癲僧乙乙和尚接著又道:“娃兒,咱老佛爺用天河玉貝,替你剔骨伐髓,洗練膚肉,剛才咱這手握你握住,能有被掙脫的,今日武林上說來,可說能算得出幾人。”

彭宗銘聽瘋癲僧乙乙和尚說出這話後,才恍然大悟起來,他從這數月來,瘋癲僧沿著長江,泅水潛入江裏尋找五彩花紋的貝殼,將貝殼碾成粉末,摻酒混醋,給自己灌服洗練,他想到這暗自思忖,道:“原來自己錯怪了乙乙老前輩的一番真摯誠意。”

彭宗銘想到這裏,突然懷疑地問向瘋癲僧,道:“乙乙老前輩,昨晚你老人家責打晚輩屁股;是否……”

瘋癲僧銅鈴怪眼一睜,直看著彭宗銘,不耐煩似的大聲道:“娃兒,咱老佛爺要你好,才打你屁股,問得這等詳細,幹嗎?”

彭宗銘給瘋魔僧碰了一鼻灰,話問到半截,隻得咽進肚裏,不過在他心裏嘀咕思忖下,亦得到了一個結論,他低頭心道:“昨夜晚站了—通宵,沒有感到一點累乏,可能乙乙老前輩客房裏追撲自己,為了使自己灌服洗練的酒與醋,趁著自己縱躍閃避時,能使體膚筋血盡量的揮發。”

這時,瘋癲僧乙乙和尚從袋囊裏取出—枚,有雞蛋大的精鋼鐵膽,遞給彭宗銘,接著道:“娃兒,你用左右二手,各握了一枚鐵膽,使勁的把它握捏。”

彭宗銘詫異、疑奇下,兩手分握了二枚沉重的鐵膽,功起丹田,功貫腕掌,咬牙狠狠的一捏。

敢情這二枝精鋼鐵膽,乃是用泥土,抑是麵糊所製成,否則如何經彭宗銘手拳一握竟成了一團不等邊的凸凹鐵餅。

彭宗銘自己看了亦陡被駭然震住,他簡直不相信眼前會是一樁鐵錚錚的事實。

瘋癲僧頷首接著鄭重地道:“娃兒,咱老佛爺生平既無衣缽傳人,更沒入室弟,這套餓狗吃巴掌從未傳授於人,是以,你在咱老佛爺身上學得這套掌法,別的武學不談,這套餓狗吃巴掌,可不能在江湖上現醜丟人。”

瘋癲僧說到這裏,朝彭宗銘懷疑似地看了眼,似乎在猜測對方,是否理會自己所說的話,接著又道:“娃兒,咱老佛爺用天河玉貝的秘方,把你內家修為的進度,驟然添增數十年,照你眼前的功力,才能練這套餓狗吃巴掌掌法。”

彭宗銘聽他說到這裏,倏地跪下,道:“晚輩猶希乙乙老前輩,多加栽培成全。”

彭宗銘自從在瘋癲僧乙乙和尚處,學得一套震撼天下武林餓狗吃巴掌的秘門絕學後,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又增添了一份了解,彭宗銘亦並不以為瘋癲僧乙乙和尚瘋瘋癲癲的有點嚇人。

瘋癲僧乙乙和尚這時已知道彭宗銘師很家仇的一段來龍去脈,至於彭宗銘亦清楚這位乙乙老前輩,與菩提門的過節仇恨。

這時,彭宗銘離隔與癡婆薛玲玲在黔地白雲山會聚的時間,已經迫近,是以二人繞著愕西官道,轉往蜀地,往黔地而來。

這日,瘋癲僧乙乙和尚同彭宗銘,來到離近蜀東三十裏的鬱山坪小鎮,鎮上街巷,熙來攘往十分熱鬧。

在這小鎮的直街鬧處,有一幢房砌之樓,巍峨富麗的杏花村樓,遠在數十步外,尚能聽到從這家杏花樓酒樓裏傳出來的飛壺把盞,猜拳豁令的聲音。

瘋癲僧乙乙和尚亦被這杏花樓裏傳來的呼吆聲所誘住,他朝彭宗銘看了眼,邊走邊道:“娃兒,咱們上過去幾步的那家大酒樓裏喝—杯。”

彭宗銘頷首應了聲。

兩人定近杏花樓,早在店夥上前殷殷招呼,乙乙和尚舉目四顧,樓下桌無虛席,轉首對彭宗銘道:“娃兒,咱們上樓廳雅座,比較清靜些。”

說著,噔噔噔扶梯上樓。

彭宗銘走在他身後,看了瘋癲僧矮胖肥碩的後影,禁不住心裏暗暗發笑。

瘋癲僧與彭宗銘登上樓座,陡地傳來一連串刺耳的狂笑。

瘋癲僧不由微覺一怔,正待轉首似乎要問這些縱聲狂笑原因時,樓廳站著窗攔四五桌酒席上,已傳來一片調侃、揶揄、挖苦、嘲笑的說話聲。

哄亂嘈雜的笑罵伯,有幾句聲響高的話,還能很清楚聽出來,一個在道:“趙大哥,這老和尚又肥又矮,披了一件黃袈裟,正像一頭黃毛肥豬。”

接著一個聲音,又摻和在後麵。

“這賊禿,掛單吃四方,可把他吃肥了,恐怕挨不過今歲年底,準要來個開刀問罪。”

瘋癲僧乙乙和尚聽到這片傳來的笑罵聲,正在迷惘、驚奇時,抬眼看到這些說話笑罵武生的臉譜,都向著自己方向看來,這時他再是瘋癲,亦很快知道,這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

氣呼呼地大步走到他們這夥人跟前,吆喝聲地道:“你們這些龜孫、王八羔,是否在罵你家老佛爺?”

那武生張嘴甫自笑出聲,啪地聲響,瘋癲僧一隻蒲扇大的肥掌,結結實實摑在他臉頰上。

乙乙和尚這一出手,打得武生牙齒全脫,滿口噴血,一個打歪了的腦袋,一時竟彎不過來。

他肥掌這一出手,坐席三四桌的武生,嘩然哄起,瘋癲僧倏地側首向彭宗銘,大聲講了句:“娃兒,饒他們活口,可別讓他們脫走一個,餓狗吃巴掌喜相逢招式,打歪他們每一個腦袋。”

彭宗銘應諾聲,一眾江湖人物,已洶湧的圍兜上來。

就在這一刹那間,就聽到一片啪啪啪的聲音,還摻夾著呀呀呀慘厲的怪叫聲。

在瘋癲僧說話時,旁邊站立的彭宗銘,不意在這武生的有幾個人身上,看到了意外發現,原來其有幾個漢身腰處,係有木牌菩提門信符。

瘋癲僧乙乙和尚聽彭宗銘說後,朝這些江湖人物看了眼,神情之際,似乎顯出微微一震。

瘋癲僧伸出一隻肥厚巨掌,把一個漢後頷提起,大聲道:“龜兒,就是留下你這個別走。”

那漢被瘋癲僧手勁一抓,像鷹攫小雞似的提了起來,急得他兩腿直抖,求饒地道:“老佛爺,慈悲,慈悲,俺呂七向您賠罪!”

瘋癲僧翻腕一扔,把呂七摔在牆角處,倏地大聲道:“孽障,咱老佛爺不要你賠罪,你趕快從實說來,菩提門蜀地分壇主是誰?窩巢在什麼地方?你要說半句虛話,休怪咀老佛爺把你頭頸打斷。”

被瘋癲僧扔在牆角處的呂七,已摔得頭青眼腫,發昏十—章,一聽他問出這話,苦了臉,哀哀地回答道:“老佛爺,咱呂七還是沒有入菩提門門兒的小嘍羅,您要問這些事,該剛才問在這裏有幾個腰係木牌信符的菩提門頭目,他們才知道清楚呢!”

瘋癲僧聽得怒氣呼呼的一聲悶哼,叱聲道:“你們這些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敗類,此番撞在你家老佛爺手裏,還算你等撿到便宜。”

他話到這裏,一手提起呂七後頸,猛朝窗外扔出去。

瘋癲僧乙乙和尚與彭宗銘揀了一處於淨座頭坐下,店夥不待他們吩咐,已端上酒菜魚肉。

兩人正在談說菩提門事的時候,樓廳雅座早巳恢複了往常猜拳豁令、和煦歡樂的氣氛。

這時,鄰桌傳出一縷說話聲音,因聽其語調含意,似乎有點蹊蹺,是以,自然的趨下,引起他們兩人的注意。

這縷說話的聲音,雖然並不高昂,卻是音韻氣魄十分渾厚,是以,便不注意的第三者聽來,亦感到很清楚,隻聽他緩緩地在道:“白吃人家東西,算哪一門於英雄。”

瘋癲僧剛手握酒杯,要一口飲下肚裏,驟然聽到這話,不由震了下,握手的酒杯又放在桌上。

這時,另一個說話聲音,卻是清脆而嘹亮,隻聽他應聲道:“臉厚心黑,下手無情,真吃定了。”

彭宗銘聽得亦不禁心裏一震。

瘋魔僧聽得滿心怪不如意的,抬頭圓睜了一對銅鈴似的怪眼,四下地眺著。

就在他四下觀望時,第一次說話的聲音,又在發聲道:“眼睛睜得大些,別錯了眼,憑你這點兒,還不配呢!”

瘋癲僧乙乙和尚站起身高才三尺,坐在椅上又矮又肥,腦袋僅冒出桌,誰都比他高,是以睜眼四眺,隻是聽到話聲,而找不到人影,卻隻有氣得呼呼直吼。

這時,那說話嘹亮的聲音,在應聲道:“你過來吧,咱才不怕你呢!”

瘋癲僧聽得臉上陣紅陣白,再加上一份青,像塊半生不熟的豬肝,敢情鄰桌傳來的說話聲音,已使他有點熬忍不住了。

彭宗銘聽來,鄰桌上說的這些話,真個有點蹊蹺,心道:“難道是被乙乙老前輩,剛才攢走的這夥人,在尋釁找事?”

他想到這裏,不由昂首抬眼,從椅座站起,四周環顧一瞥。

就在瘋癲僧乙乙和尚探頭晃腦,沿著食客桌座,東盼西顧之際,一般嘹亮的說話聲,從他身後處傳來,仿佛揶揄,而又顯出十分得意地在道:“你來啦,這下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瘋癲僧聽得激怒盛憤已極,轉身猛朝說話的桌座處撲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下,彭宗銘亦轉身朝向說話音聲處看過去。

敢情,這是一樁無法處置,而極難堪的場麵,就是此番瘋癲僧乙乙和尚碰上,亦不會例外。在他盛怒激憤下,撲向說話處的一桌去時。

原來這張桌座上,有二個客人,一邊對座把盞,一邊卻聚精會神地在舉棋對奕,他們對口所說的話,敢情還是棋之話。

他們似乎根本沒有理會到,會有其他人在注意他們。

試問,這時瘋癲僧一般盛怒之氣,剛吹出半截,身形已撞到他們正在下棋二人的桌邊沿。他又如何安排自己呢。

瘋癲僧連聲悶哼,倏地把腳步站住,誠然,人家並沒有尋釁找事,惹了他。

彭宗銘攏目過處,身邊下棋的二人,年紀都在七八十歲間,一個頷首長須,方臉垂耳,穿的一襲玄黑長衫,精神矍鑠,毫無龍鍾之態。

坐在此人對座的那個,臉龐削瘦,體栽頎長,雙眸炯炯,顯得十分精明幹練。

那頷留長須的老者,見瘋癲僧乙乙和尚不速之客的來到他們桌跟沿,抬頭朝他看了眼,含了一縷薄薄的笑意,吐出低沉渾厚的話聲緩緩道:“諒來尊駕亦有個之癖,如有意不妨下注一局。”

瘋癲僧張嘴愣愣,還沒有開腔。

對座臉龐削瘦的老者,舉手落,啪的聲,在棋盤上,一邊緩緩也自語的道:“匹夫之勇,不足可畏,遲早不過是甕之鱉。”

瘋癲僧張嘴結舌,見老者開言說後,頷首之際,一時找不著適當可說的話(敢情對弈棋一門,可能是一竅不通)。

旁邊的彭宗銘,見這位臉龐削瘦的老人家,雖然指引棋局說話,聽來卻是十分刺耳,是以,他見瘋癲僧沒有開腔回答,就打岔般地朝瘋癲僧,道:“乙乙老前輩,桌上酒菜涼啦,咱們走吧!”

彭宗銘此話,不啻解了他張口結舌之圍,瘋癲僧頷首唔了一聲,走回自己桌去。

回到桌上,彭宗銘驚奇地問向瘋癲僧,道:“乙乙老前輩,方才下棋的這二位老人家,你可有點麵熟?”

瘋癲僧乙乙和尚頷首輕嗯了一聲,緩緩道:“這二個老家夥其瘦怯的一個,我仿佛什麼地方見到過的,看來十分眼熟,就是一時記不起來了。”

瘋癲僧乙乙和尚和彭宗銘兩人在杏花樓膳畢,離開鬱山坪小鎮。

兩人步出鬱山坪小鎮,彭宗銘抬眼朝向前麵路上看去,是塊綿漫無際的濃蔭叢林,排在叢林後麵的,卻是淩霄刺天的千峰萬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