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 / 3)

殷超凡閉上眼睛,濃眉緊蹙,好一會兒,他就這樣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半晌,他才睜開眼睛來。

“三姐!”他叫。“什麼?”“請你幫我一個忙。”“你說吧!”“去找那個霍立峰,問問他知不知道芷筠去了哪裏?或者可能去哪裏?再打聽一下芷筠的房子賣了多少錢?夠不夠她用……”“錢的事我倒知道,”雅佩說:“隻賣了十萬塊,等於送給別人了!爸爸當時想以五十萬收買,被芷筠退回了!”

殷超凡唇邊浮起了一個淒然的微笑。

“很像她做的事!士可殺而不可辱!”望著天花板,他發了好久的愣,忽然決心的說,“你叫護士進來,讓她給我一片安眠藥!”“幹什麼?”雅佩吃了一驚

“我想好好睡一覺,睡眠可以幫助我複元,對不對?我複元了之後,才能去找芷筠,對不對?所以,我必須先好起來!”

雅佩點了點頭。“你總算想明白了!”她說。

站起身來,長歎了一聲,她去叫護士了。

從這天起,殷超凡就像變了一個人,他安靜,沉默,不苟言笑,常常整天不說一句話。卻對醫生的吩咐,百分之百的遵從。他的傷勢恢複得很快,可是,骨折到底是骨折,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是無法長好的。他要求醫生給他用最好的醫藥,勉強自己起床練習活動。這一切,使殷文淵夫婦十分意外而高興,可是,他的沉默,卻讓他們擔心。他絕口不再提芷筠的名字,除了和雅佩之外,他和任何人都不說話。他有時躺在那兒,直瞪瞪的看著天花板,一看就是好幾小時。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殷文淵常常故意和他談點公司裏的事,想鼓起他的興致,他卻皺著眉把眼光望向別處,一臉的厭倦與蕭索,使殷文淵覺得,這個兒子,已經遠離開了他,他根本無法接觸到他的心靈。

這天下午,雅佩到醫院裏來,手裏捧著一盆植物。把那植物放到外麵小會客室裏,她走進病房,四麵看看,父母都不在,特別護士在屋角打著盹,正是難得的談話機會。她站在床邊,微笑的看著殷超凡。一接觸到雅佩這眼光,殷超凡就渾身一震。“你找到她了?”他問。

雅佩慌忙搖頭。“不不!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那個霍立峰!”雅佩說,揚著眉毛。“你說怪不怪,那個霍立峰居然去念警官學校去了!怪不得我找了三個星期找不到人!你不是說他不務正業嗎?”“怎樣呢?”殷超凡問:“他知道芷筠的去向嗎?”

“不,”雅佩的眼神黯淡了。“他不知道,芷筠走得幹淨利落。可是,那個霍立蜂叫我帶幾句話給你,我不知道我學得像還是不像。因為這種話我從來都沒聽過。”

“什麼話?”他皺起了眉頭。

“他說,你是他媽的混蛋加一級,是混球!是糊塗蛋!你他媽的沒被竹偉揍死,是你走了狗屎運!你這莫名其妙的家夥居然以為他和芷筠有一手!如果芷筠是他的馬子,還會允許你來染指,你以為他霍立峰那麼沒有用!是烏龜王八蛋嗎?芷筠在他們哥兒們中間,有個外號叫‘活觀音’,誰也不敢碰她。你這小子走了狗屎運還不知珍惜,還要給芷筠亂加帽子,你就欠揍,你就該揍!現在,你逼得芷筠流落他方,毀家出走,你如果不去把芷筠找回來,你就是……”她眨著眼睛,努力學著霍立峰的語氣:“龜兒子養的龜兒子!”她說完了,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他最後一句是用四川話講的,我學不會!”

殷超凡瞪視著雅佩,呼吸沉重的從他鼻孔中一出一入,他的嘴角動了動,想笑,而淚意驟然衝進了眼眶,眼圈就紅了,他點點頭,終於說了句:“是的,我欠揍!我早就知道了,我當天就知道了!如果連我都不信任芷筠,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信任的?”他重重咬牙。“芷筠走的時候,一定是心都碎了!我就是不明白,她能走到哪裏去?”雅佩望著他。“芷筠似乎知道你會去找霍立峰。”

“怎麼?”“她留了一樣東西給你!”

殷超凡驚跳起來。“是什麼?”“我也不懂這是什麼玩意,”她走到外間,捧進來那盆植物。“霍立峰說,芷筠交給他的時候說過,如果你找她,就給你,否則,就算了。霍立峰又說,本來這植物長得很好,可是,他忘了澆水,它就變成這個垂頭喪氣的怪樣了!”

殷超凡瞪視著那盆植物,白磁的盆子,紅色的葉子,細嫩的枝莖……竟然是那盆從“如願林”裏挖來的紫蘇!他從不知道芷筠一直養著它,灌溉著它!想必,它一度長得非常茂盛,因為,那葉子都已蔓出了盆外。可是,現在,那些葉子已經幹了,枯了,無精打采的垂著頭,那顏色像褪了色的血漬。殷超凡用手捧過那盆紫蘇,把它鄭而重之的放在床頭櫃上,他虔誠的說:“我要一杯水。”雅佩遞了一杯水給他,看著他把水注入花盆裏。

“我想,我明天該去給你買點花肥來。”她說,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片:“還有這個,霍立峰說,這本來是放在花盆上麵的!”殷超凡一手搶過了那卡片,他貪婪的、緊張的、急切的讀著上麵的句子:“霜葉啼紅淚暗零,欲留無計去難成,少年多是薄情人!萬種誓言圖永遠,一般模樣負神明,可憐何處問來生?”他呆呆的握著那張卡片,呆呆的看著那盆紅葉,依稀仿佛,又回到那遍布紅葉的山穀裏,他曾對著紅葉,許下誓言!“萬種誓言圖永遠,一般模樣負神明!”天哪!芷筠!你怎可如此冤枉我!他握緊那卡片,心裏發狂般的呼叫著:芷筠!如果找不到你,我將誓不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