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語氣溫和地回答,“時間要追溯到十二年前,從錫那羅亞州開始。”
我再次感受到她那靜謐無聲的目光。她把我的背景摸得一清二楚,因為在她的世界裏,這些都是可以用錢買到的東西。此外,三個星期前,我便把未完成的稿件副本寄給她。那是誘餌。再附上一封介紹信,完整說明此行的目的。
“憑什麼要我說出來?”
“因為在您身上,我花費了畢生心血。”
她透過彌漫的煙霧直直地盯著我,雙眼半眯,仿佛阿茲特克主神廟裏的印第安麵具。然後,她站起身,走到迷你吧台邊,拿了一瓶頂級馬蹄鐵龍舌蘭酒,以及兩個小小的狹長空玻璃杯,墨西哥人稱為小馬杯。她穿了一條舒適的暗色亞麻長褲、黑色上衣和涼鞋,身上沒有什麼珠寶飾品,也沒有手表,隻在右手手腕上戴著一個銀質七環手鐲。那些約莫兩年前的報章剪輯,還留在我下榻的聖馬可仕旅館房間裏,《你好》八卦雜誌曾將她選為西班牙氣質最出眾的二十位女性之一,差不多在同一時間,《世界報》也刊出最新的司法調查進度,報道她在太陽海岸經營的事業,以及和毒梟之間糾纏不清的牽連。在那張登在頭版的照片上,她的身影可以從一輛汽車的玻璃後辨識出來,有幾名戴深色墨鏡的保鏢,保護她免受記者騷擾。其中一個保鏢,就是現在坐在房間另一端的蓄了胡子的男人,他遠遠地望著我,假裝沒有在監視。
“您倒是費了一番工夫。”她一邊倒龍舌蘭酒,一邊喃喃地重複著。
沒錯。
她站在那裏,一麵細細地啜飲了一口酒,一麵不忘審視我。比起照片裏或者電視裏的影像,她本人看起來更為嬌小,但是舉止依舊冷靜,充滿自信。似乎她的一舉一動都是自然而然的,絲毫沒有任何預謀或遲疑。或許她的個性就是毫不猶豫,我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這種想法。我得承認,已經三十五歲的她,還是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然而比起她近期照片裏的身影以及我在這個屋子裏和別處看過的照片,她現在的魅力稍顯遜色。那些照片都被認識她的人保存在大西洋彼岸,其中包括她穿著黑白相間囚服的正麵與側麵照片,歸檔在阿爾赫西拉斯警局裏的老檔案夾裏。還有那堆錄像帶,裏麵的影像模糊不清,結尾處總是出現魁梧的保鏢幹預拍攝,粗魯地隔開被鏡頭追逐的焦點。而在所有照片中,她都是以現在這樣出色的外表公開露麵,習慣穿一身暗色,戴黑色太陽鏡,坐進或走出豪華的汽車。此外也有幾張是被遠距攝像機捕捉到的:一個模糊的輪廓躺在西班牙南部馬貝亞的某處屋頂露台上,或是在一艘潔白如雪的大遊艇甲板上曬太陽。南方女王與她的傳說。出現在報紙社會版上的她,同時也出現在正在發生的故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