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防備的蒙元大營,卻絲毫未潰軍紀,營盤中防務井然,緊隨著號角火光,鐵騎們騰然而起。
以身為箭,率部穿營而過的秦暮不為所動,回軍再次突襲而入,不斷將阻在馬前的一切踏為齏粉肉泥!
獨行的強者並不可怕,羅織起爪牙的強者才能執行自己的意誌,秦暮便已把自己的意誌化作了行動。
不斷地前突,無情的分割,血路鋪陳於腳下,羽翼麋集於身側,連番無可抵禦的馬踏聯營終於崩潰了蒙元騎兵的戰意。
眼看著棄營而逃的滾滾潰兵,祁連學兵的豪氣直衝胸臆。
這就是連日來將他們追得上天入地的勁旅,鋼刀鋒利的鐵騎。
這就是為禍河間,塗炭生靈,毀滅了他們大好家園的不共勁敵。
如今,在山長麾下,他們不僅直麵頑敵,更是戰而勝之,擊而潰之,全消了多年之辱,掃平了多年之懼。
宜將餘勇追窮寇,定使餘敵淚滿襟,追,追得他們狼奔豕突,殺,殺的他們溝滿壕平。
挾勢襲殺的祁連學兵奮勇直追。
直追的殘敵亡魂大冒,天邊破曉方才罷手而回。
得勝而歸的各營軍士們雀躍檢點著虜獲輜重,秦暮亦在反思著此戰的成敗得失。
祁連學兵的無令自出引來了禍端,其中因由倒也簡單。
蒙蔽部屬,抗命違令的擅自行動,台前是原本九寨的幾名頭領,幕後卻是一眾文人策士。
自己所設的軍製,學工,並非沒有儒家的一席之地,卻也觸動了儒生的權利,滋生了儒生的反噬,。
原本漸漸融入儒家的法墨百家,恢複了法統之後的榮光,遮擋住了儒家的連篇經史,也讓獨尊已久的儒門學士如臨大敵。
將自己的製法比作“焚書坑儒”,將改良的工藝視作“奇巧淫技”,倍覺失落的儒生們鼓噪不休,多方奔走才釀成了此番的違命之舉。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要防住被鄉民裏老們尊奉為賢的群儒,防住他們的巧舌如簧,則更是甚於防民。
亂世可用重典,平亂不可猶豫,但是一味的誅殺,卻是難得其功,反而易招其禍。
自己雖然建立了“監事營”“秘書營”,從未放鬆過對軍中仕林的監察,但畢竟失之於倉促,也低估了蒙元以“千金買馬骨”來招降讀書人的匠心惡毒!
蒙元儒禪並舉,對於歸降的“名士大儒”禮敬有加,更有廉希憲、合剌普華、安藏等遺學於世,蠻夷都表現出了向學之心,祁連儒生們又怎麼能夠忍受自己的尊位驟失?
一邊是我道獨奉,一邊是百家並舉,要在其中抉擇,眾多的儒生們又豈會首選無聲無息?
鄉民裏眾對於讀書人的信重早已根深蒂固,一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可稱是詮釋的酣暢淋漓。
這書,便是沒有焚掉的儒家經典,便是橫行數代的屠龍儒術,想建萬世之功業,自然要擇木而棲。
“跳出來就好,既然跳出來,也就回不去了。
將“監事營”與“秘書營”近來的呈報文書立即彙總,由你負責甄別。
此番涉事的所有人等,無論高低遠近,必須一網成擒,不得錯漏一個,也不可多殺一人。
把他們都送入感化院中嚴加看管,為禍之行要公之於眾,賤執勞役之罰,不要讓他們死,要讓他們斯文掃地!”
秦暮的話語透著冰寒,不過須臾便融進了帷幕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