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題(1 / 2)

最後一次見到夏子嬌,是在2002年的夏天。我高中畢業那一年。那一天很普通,天氣悶熱。我已經習慣了把夏子嬌不見了的事寫成失蹤,也可以稱做失聯。但我還是更習慣用失蹤這個詞描述夏子嬌。畢竟失聯這個詞的結果都不會太好。其實我也知道,失蹤這個詞也並非意味著,夏子嬌有一天會突然回來。她是怎麼失蹤的?夏子嬌那會喜歡打街機,卻總是輸給遊戲廳裏掛著鼻涕磕著瓜子的小鬼。那個時候一塊錢買四個幣,夏子嬌常常要把身上的錢全換成幣去死磕那些小鬼。更常出現的情況是即便投完了所有的幣,小學生還是穩穩紮紮的坐在街機前,斜眼看著身邊的這位大姐,一副你倒是贏一把的表情。這個時候夏子嬌就會瞪向我。我知道這是要問我要幣,我一邊感歎世間竟會有如此固執又蠢的女生,一邊掏錢去買幣。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就不見了。我以為她隻是臨時有事先走了,結果卻是到現在為止再也沒見。我和她認識有5年,從初2她轉校那年算起。那天我有點感冒,眼睛直冒淚花。她被安排坐在我的前桌,扭臉看見我的時候,我正揉著眼,餘光下她的臉有些模糊,等我抹掉遮擋我視線的淚花,我看見夏子嬌正認真的打量著我。“我叫夏子嬌”“我叫方興”。這就是我最初的印象。夏子嬌給人的感覺很奇怪,在班裏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發愣。一開始還有女生找她聊天,大概是因為夏子嬌冷淡的反應,最後就沒有同學在去主動找她了。要說朋友的話,她到是和我特別的熟。放學了會等我一起走,然後逛街機室。說起來我是喜歡她的,理由的話,她長的很好看。隻是沒想到高中畢業那年她便失蹤了。她失蹤後的幾年,大家都告訴我,她已經死了。這我是不相信的,我是一個講證據的人,沒有屍體,沒有消息,沒有線索,這些就都是她活著的證據。當然我最大的證據,隻要我自己知道。說出了大家可能覺的不信,我曾經曆過夏子嬌在我眼前神秘消失,又神秘出現。所以我一直相信,她一定會再次出現。現在已經是2014年了。夏子嬌的失蹤事件。伴隨了我整個大學,延續到如今的工作。當然這期間我早已渡過了傷感和苦悶,其實我在大二的時候找了個女朋友,這麼看來我倒也不是一個專一的人。我原以為此生不在喜歡女生的初衷,也被時間消耗成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不過後來我們又分手了,這並不是因為夏子嬌,要說理由的話,我應該會找個我們並不合適的蹩腳借口去搪塞吧。我的生活平凡的出奇,我沒有什麼特異功能,沒有什麼超凡智商,人長的也注定這成不了一篇言情小說。要說哪特別,我隻能憋出一句我的初戀失蹤了算嗎。哦對了,夏子嬌也算不上是我的初戀。大學畢業之後我找了份原畫的工作,到現在已經畫了好些年的填色。懂行的人都知道填色哪叫原畫,隻是揮著手繪板幫著插畫師補齊他的大作罷了。這份工作很苦悶,好在工資並不低。我這個人不太愛說話,我總感覺我這輩子大部分的要說的話,在夏子嬌還沒失蹤的時候就被說完了,我確定那時候我話特多,以至於夏子嬌常常捏住我的嘴往我肚子上來一拳,這一招很管事,我能捂著肚子一臉吃癟的表情持續大半個小時,每一次我都覺的我的脾髒破裂了才能這麼生疼。現在雖然肚子再也不疼了,但我的話卻開始出奇的少了。我知道,這也許是後遺症。是夏子嬌把我脾髒打爆裂的後遺症還是夏子嬌失蹤事件的後遺症,這就無從考究了。也正因為話不多,同事裏填色畫分鏡頭的夥計好幾個都升職了,我還依然堅守這個苦悶的職務。當然,這也許隻是個人能力罷了,和我話多不多無關,這一行是很講個人悟性的。顯然我的悟性太低。但是身邊沒幾個像樣的朋友,卻一定要歸咎到我話不多了。除了吳輸。我這麼說並不是因為吳輸是我無話不說同穿一條秋褲的好友,說實話,我們的關係隻在酒桌上,吳輸太奇怪了。名字奇怪,行為奇怪,就連長相都很奇怪,臉長的出奇,眼睛細長的猶如手術刀畫出的縫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最奇怪的要屬他的職業。陪賭人,說白了就是去賭博的大佬請的一個陪伴的人,賭博還要花錢請人作伴?又不是唱k打球,這是我最初的疑問。後來我才明白,吳輸雖然叫無輸,但是逢賭必輸。老板請他押注,和馮押必中一樣,老板隻要反著押,每次鐵定贏。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就覺的吳輸這人也是個寶貝,日後再押球,一定得花錢請他先押。但也確實是我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朋友了,這個朋友我從來沒法主動找到他,打電話不是占線就是關機。每次都是大半夜他約我去喝酒,聽他講些瑣事倒也成了消遣,有時候即便一夜無話,我也不覺的尷尬,反而感到安逸和自由。而每每淩晨時分他就會先行告退,走之前還特熱心的給我找了代駕,我醉醺醺的起身準備走人才會再次意識到,我靠又是我買單。等代駕小哥把我送的公司催我付錢時,我得再醒悟一次,我靠吳輸又沒給我付代駕的錢。我說了我悟性太低,即便如此,每次吳輸約我,我還是會摸了摸錢包出門。怪我的生活太普通,有人約酒就不錯了,還挑什麼三撿什麼四。有時候我隻是想借著酒意和朋友大吐夏子嬌失蹤的故事吧。我把這偶爾出現的煩悶說出來就會覺的自己在慢慢解脫,這畢竟是我簡單的生活裏,唯一讓人覺的有興趣的事了。隻是這個過程,吳輸顯的特別無耐,他一定是聽了上百遍這個故事,每次應該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吧。我原以為我的生活就大抵如此了,日複一日的工作,為數不多的宿醉,最後娶妻生子,子在娶妻生子,然後我終於也會老的說不動夏子嬌失蹤的故事。如果真是這樣,倒也是好事,時間總會將一些當初覺的天都要塌下來的事打磨的圓潤而溫和。我也不覺的我的生活索然無味,這樣的安逸或許才叫真,我認真工作,積極生活,這一切都好的不能再好了。隻是我的內心還是有那麼一塊濕潤的地方怎麼也見不到陽光,我知道這裏一定埋藏著和夏子嬌在一起的時光。它永遠都在,我無法抹掉,也沒必要抹掉。我已經不在喜歡這個失蹤的人了。我現在一切都好。所以,關於夏子嬌的煩惱留也好,就像人站在陽光底下,那塊影子是怎麼也無法擦掉的,這已經成為我內心的一部分,雖然它有些苦澀。說起來還要感謝這唯一的談資,我說過我的人生到現在為止都很普通,唯一值得酒桌上一提的,也隻有夏子嬌失蹤的事了。但是,故事寫到這,終於還是會出現但是這個轉折。隻是和別的故事不一樣,這個故事的但是,也許並不一定是引人入勝的,這和我的普通生活有關係。我不認為,我生活的一切轉折,都是我值得高興的事。那是一個很平靜的夜晚,我正準備入睡,就接到吳輸的電話,我知道我的這個朋友又是要約我喝酒了。以往我都會應邀前往那個小酒館一聚,隻是這天我趕了幾日的圖,早已疲憊不堪,想了想,於是決定推掉吳輸的相邀。我說我要累死了,喝不動,就想睡個大覺做個美夢。吳輸在那邊笑著說,你聽我說完我要說的,也許你就不想做這個美夢了,連**都不想碰。我一想還有這種吊人胃口的事值得我連**都要拒絕,於是饒有興趣的告訴吳輸,你要是說不出個事咱倆以後也就別喝了。我原以為吳輸會告訴我,嘿,今天這老板賺了大發,給我買了輛車,咱倆出去兜兜風洗洗澡之類的事,因為之前他也這麼和我一臉神秘的提過。說實話,我也確實感到興趣,不是因為那種對飛來橫財的渴望,而是想看看,我這個朋友除了喝酒之外其他的生活。不要奇怪,我和吳輸本就是在酒館認識的,那一次酒館裏就剩我和吳輸兩人,他看我喝的苦悶,上來請我喝了幾杯,我一開始還覺的唐突,從未碰到男人請吧台上另一個男人喝酒的事,還覺的這人是不是有什麼齷蹉的目的,一邊緊了緊褲子一邊謹慎的聞著上來的酒,生怕裏麵摻了公廁小廣告上寫著的藥。吳輸見我有些拘謹,就大笑了起來,說了幾句我還真看不上你之類的話。喝了幾杯才發現我想多了,一來這個人話不多,也隻是低頭喝著酒,這在別人看來氣氛會顯的尷尬,但發生在我身上,我卻要感激這不多的話,讓我不至於去思考我該如何與人交談。二來,這人點的都是些便宜的酒水,屬於民工和流浪漢級別的。要說是個同性戀想勾搭別人,這酒我看不行。一來二去的,我們就成了酒桌上的朋友,每次他說他的事,我聽著,我說我的事,他也安靜的喝酒聆聽,隻是他的事一般都沒重,我的事,說來說去就是那麼幾件。所以我也挺喜歡這個朋友的,不嫌我說的事枯燥。除了這人喝酒極少掏腰包之外。我很少過問他的生活,但並不代表我不感興趣,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他隻在酒館裏出現過,這麼一想,忽然就對這人的日常生活起了興趣。但是吳輸隻說了一句話,我就完全打消了他要帶我參觀他的生活了嗎的想法,聽完他這話之後我才發現,我先前好奇他生活的想法,有多麼無味淡然。你想不想找到夏子嬌?我猜不到吳輸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到我一臉錯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