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十年前的“卡隆之亂”後,法蘭克帝國南方除了大中小城市普遍加高加固了城牆之外,很多財力豐厚的小城鎮也都修築了具有防禦功能的石頭或混凝土圍牆,蒙奇小鎮就在其中之列。
蒙奇小鎮的鎮長——蒙頓子爵,此時正在民兵的簇擁下,全身戎裝地站在緊挨圍牆的瞭望塔下麵,見瑪格麗特幾人快步趕來,便恭敬地迎上去,滿臉焦慮地說:“公主殿下,我們剛剛發現了獸潮來襲。”
瑪格麗特向他點頭致意,便沿著梯子爬上了瞭望塔,蒙頓子爵緊隨其後。在瞭望塔上,瑪格麗特透過玻璃望遠鏡看見遠處的水中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野獸,有野狼、髭狗、獅子、山貓、豪豬、瞪羊、鱷魚、蟒蛇、犀牛……它們正瞪著發紅的眼睛,聲嘶力竭地嚎叫著,拚命劃動著四肢,擺動著尾巴,往高地這邊遊過來,而它們後麵,則是黑壓壓的一片,望遠鏡精度不夠,看不清楚,但傻子也能猜出那是更多的野獸。
“怎麼會有這麼多野獸?”瑪格麗特吃驚地問。
“大水不僅淹了人類居住的地方,也淹了野獸生存的地方,它們和人一樣,要活命,就得上岸,就得尋找食物。野獸的直覺遠超人類,方圓幾百裏的野獸肯定都預感到了我們這裏沒有被淹沒,所以都遊了過來。”蒙頓子爵說。
“這麼多野獸,我們能抵抗住嗎?”瑪格麗特問。
“不清楚。它們一路上估計已經死了好多,不是死於同伴之口就是被水溺死,現在的它們早就餓紅了眼,完全是被求生本能所驅使,根本不知道害怕和痛苦是何物,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不停地攻擊獵物。野獸的天性就是寧可被殺死,也絕不被餓死。不過我們的圍牆很堅固,防衛人手也很充足,能不能守得住,關鍵還要看後續會來多少野獸,如果隻有這些,我們或許可以守得住,隻不過傷亡代價會有些大。”蒙頓子爵說。
瑪格麗特略一思考,便當機立斷道:“鎮長,我認為應該把災民們放進來。”
“啊?”蒙頓子爵吃驚地看著瑪格麗特,“這樣的話,我們的糧食很快就會被吃光。”
“災民們手無寸鐵,也沒有防禦工事,在野獸的利爪尖牙之下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一旦他們淪為野獸的食物,讓野獸恢複了力氣,隻怕我們的處境會更加危險。放他們進來,至少還有人幫忙一起守衛,也能大幅減輕鎮民們的傷亡。”瑪格麗特說道。
“野獸一旦吃飽了,就會恢複理智,害怕和痛感也都有了,不會立即向我們發起攻擊,也許兩三天之後大水就退了。”蒙頓鎮長猶豫道。
“如果兩三天後大水就退了,放災民們進來也吃不光所有的糧食,可如果大水不退,野獸一直待在這裏,其他地方的野獸再源源不斷地趕來,隻怕糧食沒有吃完,我們就先淪為它們的腹中餐了。”瑪格麗特說。
他們正說話的功夫,最前麵的野獸已經出現在了肉眼可及的範圍之內。災民們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驚慌大叫著集體後撤,一些反應不及的人被推搡在地,再也無法起來,在眾人的踩踏下很快就變得血肉模糊,失去聲響。最裏麵的人則拚命拍打著兩人多高的圍牆,哭喊著、哀叫著,要求把他們放進去,已經有人開始踩在他人的肩上往圍牆上跳,卻被裏麵守衛的民兵用棍棒毫不留情地打了下來,慘叫聲、叱喝聲、咒罵聲交成一片。
下了瞭望塔後,瑪格麗特再次勸說道:“鎮長,不能再猶豫了,如果眼睜睜看著災民被野獸吃掉卻無動於衷,哪怕我們最後活了下來,也會背負上沉重的道德枷鎖,你們蒙頓家族的爵位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蒙頓子爵陷入了沉默。作為一名鎮長,他的首要職責是保護鎮民的安危,作為一名貴族,他的轄區更是彙集了幾十名來自巴黎的貴族子弟,其中還包括山丘家族、羅丹家族、美第奇家族、斯賓塞家族、金雀花家族這樣的頂級豪門,甚至帝國公主瑪格麗特殿下也在其中,他們的周全更是不容閃失,否則他們家中的任何一個長輩發話,自己連同傳承了三百多年的蒙頓家族都將灰飛煙滅。可如果拒不打開圍牆,任由大批災民死於野獸之口,災後為了轉移激勵民眾共度難關,巴黎也會拿他來開刀祭旗,以轉移民怨,凝聚人心。瑪格麗特公主明顯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願背上見死不救的罵名,所以才屢勸自己,然而她真的希望開門嗎?恐怕未必。自己承受不起大批貴族子弟的傷亡,她同樣也承受不起,而且她自己的安危也非常重要。她沒有以公主之尊暫時攝取權力,仍是讓自己做最後決斷,已經很說明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