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輝回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天邊最後那一點兒深藍色正在緩緩地褪去,幾顆黯淡的星星掛在遠方的山尖上閃爍著。四周還沒有徹底黑下來,路燈也還沒亮,一切都變成了一片模糊的輪廓。
他打開了自己家的大門,就看到母親宋芸正跪在一個神龕前跪拜磕頭,嘴裏不停地念念有詞。
一個穿著睡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聽見門響動的聲音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家裏的保姆正忙碌的往返在餐桌和廚房之間,不斷地往桌子上擺著盤子。
他摘下墨鏡帽子,把它們跟長長的外套卷成一團,往一邊的沙發上隨便一扔,就向餐桌邊走去。
“小輝回來啦!”那中年人放下報紙,笑著跟剛進門的宋明輝打了聲招呼,又順手將他扔在沙發上的衣服拎起來抖了幾下,掛在一邊的衣架上。
宋明輝就像沒看到那人似的,徑直的從他身邊走過,連眼睛都沒轉一下。倒是走過去之後背對著他露出了一個譏諷的冷笑。
神龕邊跪著的宋芸念叨的聲音又大了些,她緊閉著雙眼,雙手合十不斷地趴下磕頭,每一下發出清晰的悶響。
宋明輝在飯桌前大刀闊斧的坐下,抬手在身邊那個不過十八九歲的保姆腰上摸了一下,笑嘻嘻的衝著她說道:“先去給輝哥拿雙筷子。”
那保姆瞄了一眼還在磕頭的中年女人,低頭衝著宋明輝眨了眨眼睛,嬌聲說道:“好嘞,輝哥你等著。”
宋明輝盯著那保姆搖曳的背影,歪著嘴笑了一下。
那中年男人從報紙中抬了下頭,看了一眼宋明輝的表情,無奈的搖著頭歎了一口氣,便再次將目光轉回了報紙上。
“輝哥……”保姆從廚房裏小跑著來到了宋明輝的身邊,雙手捧著一雙筷子遞給他“給你筷子,要我先給我盛碗飯嗎?”
宋明輝點點頭,舉起筷子伸向了桌上擺著的一盤牛肉。
“小輝!”宋芸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頭也沒回大聲喊了一句:“還沒跪過大仙呢,你怎麼就先動筷子了,快點過來磕頭。”
“艸!”宋明輝暴怒的罵了一聲,狠狠的回過頭瞪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站起身來大步流星的向一邊擺著神龕的牆角走去。
保姆端著一碗米飯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看了他們一眼,飛快的把飯放在了宋明輝的筷子旁邊,又迅速的縮了回去。
宋明輝歪歪斜斜的跪在跪墊上,看著麵前的木質神龕,翻了個白眼。
那神龕前麵擺著個精致的小香爐。天青色的瓷器,表麵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冰裂,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香爐裏插著三根長長的線香,細細的煙從香尖上冒出,浮在半空,將神龕前方那片小小的空間熏得煙霧繚繞。
神龕裏供著的不是常見的菩薩佛像,而是一塊深紅色的木頭牌位。牌位上寫著一行龍飛鳳舞的草書,看不清具體是什麼字,卻帶著點逼人的氣勢。讓人一看就有種這東西應該挺厲害的直覺。
“仙人啊,我們家孩子不懂事,您千萬不要見怪啊,我就讓他給您磕頭道歉……”宋芸站在宋明輝的身邊,小聲的嘀嘀咕咕了一會,猛地伸手將宋明輝的頭狠狠的按了下去。
宋明輝被迫衝著那神龕裏的牌位磕了九個響頭,再次抬起頭時臉色難看的就像隨時都要暴起殺人一般。
宋芸又對著神龕裏的牌位說了幾句“求仙人保佑”“不要見怪”“大仙您吃好”之類的話,才惡狠狠戳了一下宋明輝的額頭,轉身向餐桌走去。
“飯呢!”她尖聲的衝著廚房喊道:“這麼長時間了,連飯都沒盛上,你還想不想幹了啊!”
一直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的男人這才抬起頭,將報紙折好放在茶幾上,又把眼鏡放在眼鏡盒裏。慢悠悠的站起來,向餐桌走去。他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了宋芸身邊,小聲的說道:“小姑娘做事磨蹭點而已,別生氣啦。”
保姆這才端著兩碗飯從廚房走出來,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宋芸和那男人麵前。又在他們兩人的碗邊各擺了一雙筷子,衝著宋芸點了一下頭,轉身又向廚房走去。
她剛剛轉過身,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動了動嘴巴,無聲的罵了一句:“老潑婦!”
“小輝,你幹嘛呢!”宋芸拿起筷子,回過頭對還跪在神龕旁邊的宋明輝喊道:“快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