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生2(1 / 3)

謝霜從來不知道那個淹死在河裏的男孩叫什麼名字.可他死時的樣子,卻如影隨形的跟了她一輩子,直到她離開了這個並不算太適合她的世界。

年幼的孩子遇到了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第一個想法自然是向父母尋求解釋。

她把自己那些奇怪的夢境告訴母親的那天,家裏正巧來了客人。

客人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看人的眼神很奇怪,嘴裏一直念叨著一些別人聽不懂的東西。

她到了謝家之後,要求謝霜的父母講家裏所有的門窗都關上,把謝霜的二哥衣服脫光,平放在床上。還在屋子的正中央擺了個火盆。

布置好了這些東西之後,那老太太便往火盆裏扔了幾張紙錢,念念叨叨了一段什麼話之後,忽然像瘋了似的手舞足蹈又唱又跳起來。

她唱歌的聲音十分的響亮,歌詞依舊是是一些奇怪的發音,唱歌的時候還要閉著眼睛在空中胡亂的揮舞著手臂,繞著火盆轉圈。時不時的還要拍拍手跺跺腳,指著床上的二哥吼幾聲什麼。

謝霜就是在這個空檔把自己的夢告訴了母親。

誰知母親聽到了她的噩夢之後非但沒有像平時一樣抱著她哄她,溫柔的說“不要怕了”,反而想也不想的給了她一巴掌。

那一耳光力道不輕,打的謝霜在原地愣愣的站了好久,都沒能反應過來。

她眼前閃爍著無數的星星,耳邊也一直有“嗡嗡”的噪音,甚至沒有注意到母親在打完她之後便悲傷的捂著眼睛哭了起來。

直到那老太太停止了蹦蹦跳跳念念有詞的行為,重新睜開眼睛,指著床上的二哥大吼了幾聲什麼之後。母親才回過神來,湊到那老太太身邊,指著站在一邊發呆的謝霜,小聲的說了幾句什麼。

那老太太用一種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眼神審視了謝霜一會兒,才端過一個杯子,在裏麵燒了一張符紙,衝著水給二哥灌了下去。

那老太太走的時候帶走了謝家三個月積攢下來的雞蛋,還有一摞麵值不一的紙幣。

當天晚上,二哥就從持續了好幾天的胡言亂語,發抖抽搐中恢複了正常。

那之後,家裏便再也沒有人提到淹死的藍衣男孩。謝家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原本的平靜,大家都該幹嘛就幹嘛,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除了謝霜。

家裏兩哥哥再也不主動去逗她玩了,甚至不和她主動搭話,每次遇到她主動要求跟著他們倆出去玩時,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和一個唯恐避之不及的眼神。

而一家之主,謝霜的父親,則是時常苦惱看著她,點起一根煙,唉聲歎氣直到那根煙抽完。接著父親便會狠狠地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使勁碾幾下,最後指著謝霜的額頭,喊幾聲“討債鬼”。

隻有母親還偶爾願意跟她主動說話,卻也隻是偶爾罷了。每一次抱著她的時候,母親的眼中都能看到深深的恐懼。

小小的謝霜就在這樣的環境中慢慢地長大了。

流言也不知是怎麼傳出去的。

當她發現好像從來沒有人主動跟她玩的時候。村子裏的孩子,不管是比她大的、比她小的、還是跟她同齡的,已經會在每次看到她時都吐一口口水,或者朝她扔點什麼東西,然後飛快的跑開了。

到了七八歲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明確的分辨身邊的人對她的惡意,甚至學會了再遇到半大孩子朝她揮手時靈敏的躲開向她飛來的石子、野果,或者別的什麼雜物。

之後的那些年,她依舊偶爾會夢到自己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死在什麼地方。而這些夢境,往往會在第二天就變成現實。

逐漸長大的謝霜也一點點的明白了自己與別人不同的地方,還有村子裏的人避她猶如洪水猛獸一般的原因。

一開始她還會將自己的夢境講給別人聽,在得到了無數嫌棄的白眼和驚恐的背影之後,她也學會了沉默又平靜的對待大部分的夢境,並且將它們深深的藏在心裏。哪怕有人主動問起,她都會緘口不言了。

被孤立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十六歲。

那時候她已經初中畢業了,也許是因為人際關係太糟糕,沒什麼別的事情做,她的成績還算不錯。甚至在中考之前最後努力了一下之後,還踩著線拿到了省重點的錄取通知書。

這件事在那個小村子裏無疑是一件爆炸性的新聞。畢竟這裏可是一個大部分小孩子上完初中就出門打工,連大學生都從來沒出過一個的偏僻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