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伊始,默多克前去拜會了首相撒切爾夫人。二人談到了一個共同的問題:哈羅德·埃文斯。此時,距默多克接管《泰晤士報》和《星期日泰晤士報》僅10個月有餘。
作為當時《泰晤士報》的主編,我是默多克的一塊心病。故事要從1981年說起。當年他曾多次在公開場合向我保證,《泰晤士報》不會受到政治幹預。諷刺的是,這些誓詞最終在撒切爾政府麵前讓步,並在日後幫助默多克逃過了反壟斷委員會的調查。一些重要的保守黨黨員,包括在野黨都認為,根據《公平交易法》的規定,反壟斷委員會理應就默多克的收購案舉行聽證會,或者采取其他的解決方案。
這並非無理的要求,與保守黨對待競爭的原則也絕無出入。要知道,默多克是在求購銷售量最大的品質周報和全英最負盛名的日報。此前,他已經擁有了最暢銷的日報和周報--《太陽報》和《世界新聞報》。1979年的大選中,這兩份報紙無一例外地倒向了撒切爾。1981年的收購案中,撒切爾的意誌也貫穿於政府討論的始末。同年1月22日,她宣布這宗收購案不存在任何壟斷嫌疑。默多克在撒切爾最困難的時候堅定不移地支持過她,她勢必會在日後為默多克保駕護航。
作為新一任英國貿易大臣的約翰·比芬,在他升入下議院五天之後,讓事情變得稍顯不同。默多克的收購需要有條件地進行,即保證編輯的獨立性。這也在默多克的意料之中。默氏的承諾讓我印象深刻,我還曾幫助他們在《泰晤士報》內部做過係統的闡述。
我深知默多克對待承諾小心謹慎,就像魏瑪共和國發行馬克一樣。但是,國務大臣為這些承諾增添了法律保障,意味著違背承諾會受到相應的刑事處分。參加完下議院辯論的第二天,默多克這樣和我說:“見鬼,如果我和你說話,我就得進監獄。”這看起來像個天大的玩笑。“假設我能另辟蹊徑,毀掉那些承諾,並且炒掉一名主編,結果會如何?”他問召集起來的《泰晤士報》員工。“答案很簡單,我們會成為眾矢之的,報紙也會毀於一旦。”
沒過多久,默多克便計上心來,把我這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撒切爾。一時間,我似乎被大材小用了,我理應擔任某個更高、更有意義的公職。默多克的挫敵之道,讓撒切爾很是著迷。事情也被擺在桌麵上和保守黨主席塞西爾·帕金森討論。
默多克的立場是,我不是一個好的日報主編。但他實際的中心意思卻是,埃文斯不是保守黨的黨員。帕金森曾對一名同事說:“從我們的角度出發,這非常重要。”在首相和黨主席的眼裏,我的非黨員身份增添了不可靠因素:埃文斯手中的《泰晤士報》能否一心一意地支持撒切爾和保守黨?這原本隻是一個疑問,卻在默多克的添油加醋下愈演愈烈。
馬島戰爭前夕,社會民主黨派的崛起以及撒切爾糟糕的民意支持率,讓唐寧街10號和保守黨中央辦公室的神經都高度緊繃。黨內極端主義傾向開始顯現。1982年,體育協會主席迪基·季普思結束了五年任期。帕金森四下環顧,表示要為這位前英格蘭橄欖球隊員尋找一名繼任者。
可愛的帕金森注意到,滑雪是我除報紙之外的第二大愛好。使出如此一招,我一來不會懷疑這是騙局,二來也能欣然接受。可惜的是,我對和季普思糾纏爭球沒有興趣。後者不久便成功連任。我才53歲,從來就沒有想過早早地從新聞業退休。
默多克沒有就此罷手,他一直在尋找支開我的正當理由。在《泰晤士報》內部,默多克找到了他的秘密武器。報紙易主不久,一些改變多少會引發不安。他利用這一點,否決了議會賦予我的編輯自由,打破了他對議會的承諾,並且離間了我與我的副手查爾斯·道格拉斯-休姆。
自打我擔任主編開始,默多克就希望《泰晤士報》能成為撒切爾在英國的驍勇戰士,充當在美國的裏根的堅強後盾。盡管在通向泰伯恩刑場的路上發生了些許奇怪的事件。可最終,事情卻逐步演變成與崛起的社會民主黨的衝突。
關於貨幣主義的優點,默多克與我就曾在我住所的門階上爆發過一次爭吵。保守黨內的一排排誹謗浪潮,給我扣上了“揮霍者”和“社會民主黨人”的帽子。默多克的總經理傑拉爾德·隆執意要我說明,為什麼在政府宣布經濟衰退結束後,還允許《泰晤士報》的報道大唱反調。1982年新年之際,默多克暗地勾結政客和知名記者,強化他展開人身攻擊的陣營。他大費周折,宣稱我儼然一副社會民主黨人的模樣,並遊說保守黨後座議員媒體委員會。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買他的賬。該委員會主席傑弗裏·約翰遜-史密斯稍後就表示:“我們知道你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然而,沒有人知道,是什麼讓默多克控訴我揮霍無度的。這裏留下了一個伏筆,仿佛在告訴世人,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醜聞。眼下這個階段,他和我玩起了政治遊戲,一切就從他編製的免責聲明開始。他極力掩飾,並暗示手下通過政治活動對我展開批評,例如“缺乏堅定的信念”和“沒有良心”。
我對這種代號並不陌生。默多克收購報社不久,我還在《星期日泰晤士報》工作。在報紙上,我撰寫了一篇標題醒目的社論--《撒切爾夫人,你大錯特錯了》,總結了我過去幾年關於經濟領袖的報道。其中的立場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文章以撒切爾公布的經濟報表為藍本,對其逐一進行了分析和評論,引起了巨大的反響。起初收到的百餘信件,多是持批評態度的,但是隨後而來的,幾乎都是讚同之聲。
兩周以後,我被任命為《泰晤士報》主編。這時,《星期日泰晤士報》駐華盛頓記者亨利·布蘭登給我寄來了一封信,內容是他和撒切爾夫人的一段談話:
在英國大使館為總統舉辦的招待會上,我和首相談及了你的新任命。我向她建議說,《泰晤士報》需要你這樣的主編來打破常規。她說她很喜歡你,《泰晤士報》也需要改頭換麵。但是,她不確定你是否擁有“堅強的靠山和堅定的信念”。她認為對一份像《泰晤士報》這樣的報紙來說,以上因素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