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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各自回想著八年前的那個冬天,細數這些年給我們太多的沉澱。你說回來見我是你的一種向往,但完全體會不到絲毫的喜悅。
我想要看到自己處身八年的古城西安是一個什麼樣子。記得被帶進那扇大鐵門的時候,我透過車窗隱約地看到路邊兩排光禿禿的小樹苗。如果是楊樹,那它們早已直指雲霄,就想父親對我的期許,昂首挺胸、一身正氣;如果是梧桐,那它們早就綠樹成蔭,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投下來千萬柱橘黃色的光芒,光影閃耀、神秘無限。
好奇地走出那扇鐵門,太陽照得眼睛一陣朦朧,我伸手擋了擋,看見不遠處身著黑色羽絨服的青年,頭戴帽子,捂了個嚴嚴實實。沒來得急辨別,你抬手把羽絨服上的黑色帽子輕輕往後一推露出來和我一樣的三毫米的發型
。
我小跑著來到你麵前喊了你一聲:“二哥!”
你衝著我笑,在我的胸膛上錘了兩拳,雙手把我攬過去,兩個人的胸脯“咚”的一聲撞擊在一起,勝過了所有的八拜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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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和江海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沿著那條筆直的馬路走了很久,你靜靜地不說話,我看見路兩邊堆放著粗壯的木材還有通向遠方的兩排大樹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些樹坑像是無數即將下葬的墳墓,西安的空氣沉重的讓我無法呼吸。
老大迎著冬天裏的寒風錘錘我的胸脯說:“掛念死我了。”又錘錘你的胸脯說:“害我傷心了一整年!”
江海湊上了給我們發煙。“來抽煙抽煙,啥話不說,感情都在煙裏!”
我特別享受地站在你們麵前。
“老二你現在可是個有故事的人,雖然你這個人不怎麼地道,但是今天你得跟兄弟幾個好好講講你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奇遇……”江海正說著,老大就開懷地接過他的話:“哈哈,不管咋樣,今天我們四兄弟重聚,大喜事!哈哈哈哈……走,老三,大哥給你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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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仿佛找到了八年前的我們。
江海似乎在這座城市裏認識很多的人,一路上有特別多的人和他打招呼,其中有一個人我記得特別清楚,江海叫他劉姐。
“哎呦,江海,江大作家!”
“哈哈,折煞小弟了,來我給你介紹。”江海一轉身跟我們講:“這位是出版社的劉姐,小弟我這輩子就靠她了,現在跟她混,以後還得跟她混呀,哈哈是吧劉姐。”
“你就是嘴貧,你好好努力大有前途!”
“一定一定,這是我大哥戶外俱樂部的老板,我二哥大才子啊,他寫的文章比我看的書都多,改天咱們好好聚聚,大家認識認識!”
我站在一旁認真地聽江海介紹你們,好奇著你們的故事。八年前我們都是普通的中學生,一轉眼,你們摸爬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多年,我甚至不清楚你們各自的職業。我的兩隻手在口袋裏攥成拳頭,既緊張有興奮,等待著江海給他的朋友介紹說:這是我的三哥。
劉姐跟我們打著招呼,等待江海接著給他介紹。
我覺得輪到我了。江海嬉笑著看了我一眼跟劉姐說:“嗬嗬,那就先這樣啊劉姐,我們還有事,改天見!”
你抬起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仍然沒有說話,攬著我接著往前走。
我不敢責怪任何人,或許我們真的不再適合做兄弟。回想小學畢業前夕,如果你在教室裏寫作文的時候我沒有急著去練功,轉校生搶你作文的時候我直接揍他一頓,那麼林飛就沒有機會替你出頭,我們和林飛江海仍然形同陌路,也不會有什麼“心城四少”,也或許沒有那場大戰……我這樣一連串地假設著,體會著八年前的故事,體會著出獄的那天,體會著前所未有的混亂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