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張聰的調侃,馮薪雙眉往下一垂,臉上的肌肉抽搐似的抖動了幾下,才有氣無力的擠出一句:“馮某何德何能,敢竊據聖教香主之位——尊駕若是不嫌棄,你我兄弟相稱也就是了。”
來也是流年不利,年初的時候,馮家的庫房莫名其妙走了水,預備要交付給客人的數萬斤木料,被這場大火付之一炬。
那可是十幾萬兩銀子的貨底!
尤其交貨的期限就在幾日之後!
馮家上下為此急的團團亂轉,四下裏求爺爺告奶奶的,想要先賒一批木材,把這個交貨的坎邁過去,再其它不遲。
然而他家的窘境誰人不知?
又有哪個肯把身家性命,拿來雪中送炭?
當時馮薪也想到了孫家——倒沒指著孫家能幫著把這窟窿補上,隻是希望孫家能出麵擔保,讓那貨主先容些功夫。
白了,就是指著孫家能仗勢壓人。
結果馮薪剛尋到孫家門口,迎麵就撞上一人,卻不是別個,正是宛平知縣蘇行方。
兩人論品階雖都是六品,可論實權和清貴卻差了十幾條街,尤其馮薪家的木材鋪子,就開設在宛平縣治下。
見是這位父母官當麵,馮薪便忍不住主動攀談了幾句——哪曾想這幾句話的功夫,就給自家又惹上了滔大禍。
當時蘇行方主動聊起了他家那場大火,又問馮薪可有什麼難處。
因兩人都算是孫紹宗手下待過,蘇行方又顯得格外和藹可親,馮薪忍不住便訴起苦來。
結果蘇行方當即表示,自己有個朋友也是經營木材生意的,最近剛從南方來到京城,手裏攥著大把的閑散銀子,就是不知該如何趟進京城一灘渾水裏。
當時馮薪就上了心,又因為急於擺脫窘境,也沒多想,就厚著臉皮請蘇行方穿針引線。
後來他與那南方商人一拍即合,對方調了批木料給馮家渡過難關,也不圖什麼回報,隻當入股了馮家的木材鋪子,好在京城的木材行當裏,有個安身的根本。
馮家上下對此自是感激不盡。
後來那商人又托馮薪打通巡防營、城防營的關節,放了幾批私貨進來,兩家明裏暗裏便愈發親密無間。
那商人甚至就在馮薪家隔壁買了套宅子,連中間的院牆都打通了,平日裏往來無礙。
可也就在這蜜裏調油之際,突然間那宛平知縣蘇行方,就被孫紹宗聯合北鎮撫司給拿下了!
馮薪當時就覺得情況不對——若隻是一般的貪腐,也該是大理寺聯合都察院處置才對,怎麼會和北鎮撫司扯上幹係?
他心下惴惴不安,於是托關係百般打探。
不過單憑馮薪自己的人脈,卻難以探聽到端倪,最後還是打著孫紹宗舊部的名頭,才隱隱得了些提示,得知蘇行方其實是白蓮教布置在京城的奸細。
這消息對馮家而言,可當真如同五雷轟頂一般!
馮薪雖然算不得絕頂聰明,可到底也是在官場上曆練過的,將這事兒與自家近來的遭遇一核對,就猜到當初那場大火,多半就是白蓮教的手筆。
而他們這般大費周章的目的,自然是將自己拉上白蓮教的賊船!
當下他又是後怕又是慶幸,後怕的是差一點就陷進這無底洞裏;
慶幸的卻是蘇行方暴露的夠早,又是被老上司孫紹宗揭發出來的,否則自己陷的再深些,可就真撇不清幹係了。
當晚上,他暗中埋伏下人手,又把隔壁的商人請到家中,準備責問幾句,就將其押去大理寺歸案。
之所以不提前報官,而選擇拿下對方之後再送去大理寺,自然是希望孫紹宗能幫忙,遮掩一下之前兩家合夥走私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