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還有】
眼見對方‘含羞帶俏’的迎將上來,孫紹宗忙自車轅一躍而下,口中嘖嘖有聲,直往那花團錦簇處張望,暗地裏卻錯開兩步,不著痕跡的避過了賈璉。
這兔起鷹落一般,外人自瞧不出什麼,可正伸手欲扶的賈璉,心裏卻如同明鏡也似的。
一時心生幽怨,將袖中十指緊掐,語帶雙關的道:“聽二郎最近好興致,城裏城外逛了個通透,卻怎就不知來瞧瞧你那侄兒?”
不同於北靜王夫婦,璉二爺自被侄兒賈芸算計以來,就未曾與王熙鳳有過肌膚之親,如何不知這兒子來路不正?
而等到逼問出,這孩子竟是孫紹宗的骨血後,賈璉心下非但惱意全無,反生出幾分竊喜來,隻覺冥冥中與孫二郎,又多了些扯不斷理還亂的緣分。
卻孫紹宗聽他提起‘侄兒’,雖早得了王熙鳳的‘提點’,知道賈璉並無芥蒂,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虛氣短。
於是急忙打了個哈哈,笑道:“二哥這話可就冤枉人了,弟早早備下厚禮,就等著喝我那侄兒的滿月酒呢!”
著,抬手往府內一點:“可不敢讓貴人在裏麵久候,便有什麼話,也等出來再吧。”
賈璉見他不肯深談,又知道這長街之上並非話的所在,便順勢將孫紹宗讓進了府裏。
榮國府的前院之中,也正大排筵宴,在座的多是有些身份,卻算不得尊客的主兒,內中自不乏鑽營之輩,方才賈璉迎出門時,就有無數目光窺探而來。
此時見賈璉迎進來的,竟是近來風傳與榮國府不睦的孫紹宗,一時議論聲自是喧囂塵上。
賈璉進門後影影綽綽聽了幾句,那略施粉黛的頰上登時生出些慍怒來,可畢竟是祖母壽誕,不好明著發作出來,隻隨口咒罵了幾句,又回首寬慰孫紹宗:“不過是些見風使舵的人罷了,二郎無需理會。”
孫紹宗經這幾年官場曆練,早得了幾分厚黑真髓,莫這等場麵,即便千夫所指又能如何?
當然,唾麵自幹的事兒,他眼下還是幹不出來的。
閑話少提。
卻兩人一路轉朱閣、繞綺戶,眼見到了大觀園中的嘉蔭堂左近,因前麵多有宮女閹宦屏障,倒不好長驅直入。
故而賈璉便又喚了相熟的婆子,命其進去通稟。
而這一收住腳,賈璉那眉眼便又活泛起來,直撩的孫紹宗心頭發毛,忙裝作貪戀風景,將目光移到了旁處。
誰知剛錯開眼,就在那假山後麵窺見個熟悉的身影。
孫紹宗不由半真半假的‘咦’了一聲,指給賈璉道:“假山後麵藏著那人,莫不是大興知縣王謙?”
這王謙乃是江南甄家的女婿,同榮國府也是沾親帶故,出現在這裏賈母壽宴上,倒沒什麼奇怪的。
可他一介男丁,如此鬼鬼祟祟的摸到內宅裏來,卻顯得殊為不妥。
當然,孫紹宗並沒有要管閑事的意思,之所以點破王謙的行藏,完全就是為了轉移賈璉的注意力。
可誰承想,賈璉聽的‘王謙’二字,臉上卻驟然變色,隨即順著孫紹宗所指,惡狠狠的瞪了過去。
而那王謙吃他這一瞪,先是惶恐不安的擠出個笑容,隨即訕訕縮回了頭頸,又片刻,竟灰溜溜的逃走了。
這下孫紹宗反而來了行去,蓋因這王謙向來目無餘子,當初他坐鎮順府時,也曾幾次與之鬥法,何曾見他如此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