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香菱打著紙傘到了榮國府西門,眼瞧著薛蟠與孫紹宗在門洞裏並肩而立,腳下便略緩了一緩,不過馬上又加快了腳步進了門洞。
就見她先將那紙傘收了,又上前對著薛蟠盈盈一拜,道:“香菱怕日後是不能再伺候爺了,還請爺多多保重,莫要再讓太太、姑娘擔驚受怕的。”
作為一個被薛蟠隨手送人的妾,能當著新主人的麵出這番話來,足見她是個重情義的女子。
可惜……
“老爺我如何行事,用的著你這蹄子來教?”
薛蟠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不耐煩的道:“上車、上車,莫要讓二哥久等!”
聽他依舊是如此沒心沒肺,香菱臉上的表情頓時一黯,垂下臻首,便待從廝手裏接過行李。
誰知卻有隻粗壯的手臂搶先了一步,拎起那兩包行李,輕輕巧巧的放進了車廂裏,然後又往她眼前一遞。
“上車吧。”
雖然都是讓她上車,但這兩者相差何止以道裏計?
香菱微一遲疑,這才心翼翼的將柔荑放到了孫紹宗手心裏,借力上了馬車。
“告辭。”
孫紹宗回頭衝薛蟠拱了拱手,便也跟著上了馬車。
挑開那車簾,卻見香菱正將一雙繡鞋用布頭裹了,心的放在角落裏,便知她是怕弄髒了車廂,於是笑道:“咱們府裏自有負責漿洗的婆子,用不著這般心謹慎。”
聽了‘咱們府裏’四字,香菱忍不住有些羞窘,嘴裏卻仍道:“洗一塊布頭,總比換洗一整條褥子方便些——再車裏幹淨些,爺也坐的舒心不是?”
這倒真是個會伺候人的。
孫紹宗愈發覺得那薛蟠是有眼無……也不對,他要真是有眼無珠,當初也不會非要搶了香菱回家。
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孫紹宗便也除下了濕漉漉的靴子,卻懶得用什麼碎布頭包起來,於是直接撩開鋪在車廂裏的褥子,順手就塞到了下麵。
然後鑽進車廂裏,往那軟墊上一靠,便占去了大半個車廂。
“駕~”
外麵張成吆喝一聲,馬車便緩緩啟動,駛入了滂沱雨幕之中。
這一路之上,眼瞧著香菱鵪鶉似的縮在角落,連臻首都不敢抬,孫紹宗便忍不住伸手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掃量著那眉心處的菱形胭脂記,嘴裏嘖嘖稱奇道:“你額頭這粒胎記,倒是會選地方的緊——不過既然有這麼明顯的胎記在,要找到你的父母家人應該不難吧?”
香菱原本緊張的嬌軀亂顫,聽他問起‘父母家人’,又並無什麼過分的舉動,便稍稍鎮定了些,抿嘴強笑道:“下這麼大,奴又不記得以前的事,想找到‘父母家人’談何容易?再如今我也已經習慣了,老爺也不必為我費心操勞什麼。”
“這樣啊。”
孫紹宗鬆開了她的下巴,故作失望的道:“原本我還琢磨著,有時間去刑部翻一下走失案的卷宗呢,既然你沒這個意思,那便……”
“老爺!”
不等完,香菱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激動的道:“刑……刑部哪裏,真能查到我爹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