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風雪交加。
碰~
仇雲飛一腳踹開了堂屋的大門,屋裏的熱氣往外一湧,又立刻被漫風雪反撲了回去,隻吹得那書案上的公文片片飄飛。
程日興下意識的壓住幾張,眼見仇雲飛麵色鐵青,便再顧不得什麼公文,忙賠笑施禮道:“衙內……”
然而不等他把那禮數行完,仇雲飛便又飛起一腳,踹開了裏間的大門,憤憤然往裏一闖,嘴裏罵罵咧咧的道:“姓孫的,就特娘沒你這麼耍人的!什麼狗屁獨臂魔尼?老子一連跑了二十幾家尼姑庵,腿兒都快跑細了,卻連個毛都沒撈著!”
孫紹宗這次,卻顧不上計較他的無禮了,蹙眉道:“沒有查到任何線索?”
“的確沒有查到。”
後麵跟進來的趙無畏,心翼翼的稟報道:“巡檢帶著人等,走遍了京城大大十幾家尼姑庵和道觀,將那些僧道篩查了一遍,內中卻並無右臂傷殘者——倒是有個缺了左腿的老尼姑。”
頓了頓,他看孫紹宗臉上沒多少羞惱,這才又補了句:“或許那凶手並不是因為傷了右臂,才……”
“不!”
孫紹宗篤定的搖頭:“你們離開之後,本官仔細進行了比對,確定幾名死者身上的傷勢都是出自左手,這與我之前的推斷相互吻合,所以應該不會有錯。”
“那就是地方猜錯了,凶手壓根就不在廟裏!”
仇雲飛著,老實不客氣的往椅子一癱,哼哼唧唧的抱怨著:“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胡吹可倒好,我們這大雪裏滿城跑,差點沒給凍死在外邊兒!”
態度雖然依舊欠抽的很,不過這廝肩頭披風上濕漉漉的,腳下的鹿皮靴子更是被汙泥遮去了原貌,足見也是賣了力氣的。
於是孫紹宗便無視了這廝的抱怨,將自製的簡易城區圖在書桌上鋪開,沉聲吩咐道:“趙無畏,把你們查過的所有寺廟、道觀,給我在地圖上標出來。”
趙無畏有些為難的道:“東城和南城,是巡檢大人與卑職查的,那西城與北城卻是交給了大興、宛平二縣的捕頭,所以……”
“無妨,先把你們查的那幾家標上去。”
趙無畏這才答應一聲,捏起毛筆按照記憶中搜查的順序,一一在那地圖勾勒標注。
仇雲飛見他二人在哪裏忙活,直將自己視作無物,兩隻手搓著凍僵了的耳垂,又忍不住冷嘲熱諷道:“我親自過去看過,都沒查著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這紙上談兵能有什麼……”
“等等!”
不等他把話完,孫紹宗忽然指著趙無畏剛剛標注的一間尼姑庵,喃喃道:“水月庵、水月庵——這好像是榮國府的家廟吧?”
“回老爺,正是榮國府的家廟。”
孫紹宗立刻又追問道:“既是家廟,自然該有掌廟的管事,那管事之人你們搜查時可曾見過?!”
“這……”
趙無畏支吾道:“這卻未曾見過,不過那管事聽是榮國府的近支哥兒,倒不是什麼尼……”
‘尼姑’二字都未全,就見孫紹宗霍然起身,二話不便往外走,嘴裏大聲招呼道:“點齊人馬,跟我到榮國府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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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庵。
雖然門窗緊閉,但那佛龕前的燭火卻仍是搖曳不定,將個寶相莊嚴的佛門大殿,映的陰森晦暗無比。
而就在這大殿正中,一個麵如冠玉的俊美青年,正仰躺在那青石地板上,唇齒間泄出微微的鼾聲。
忽的,
一支粗大的搗衣杵高高擎起,在那供桌前拖起長長的陰影後,又狠狠向下一揮,正砸在那青年的左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