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這一路上順風順水,孫紹宗乘坐的官船早上從大通橋碼頭出發,約莫剛過響午不久,便到了津門府三岔河口附近。
這裏要順帶解釋一下,‘津’二字係明成祖朱棣所賜,意為‘子渡津之地’,借以紀念他從這裏揮軍南下攻打滄州府的舊事。
眼下既是大周朝,自然沒有永樂大帝出場的機會,更沒有‘靖難之役’發生。
故而這‘津’二字便也無從提起。
事實上就連‘津門府’的名字,也是廣德帝繼位之後,見這裏因海運、河運南北交彙而日漸興旺,才在廣德二年將此地升格為府,並賜名‘津門’,意為通向京城的渡口與門戶。
至於巡撫衙門,更是直到廣德五年,才從承德府遷了過來。
作為新興的北方重鎮,津門府稱得上是朝氣蓬勃,但相應的,管理上難免顯得有些鬆散。
至少三岔河口碼頭上的髒亂程度,就比大通橋差了不止一籌,和揚州、南京等以水運聞名的州府,就更是難以相提並論了。
順帶一提,以上評論都是孫紹宗在碼頭上踩到鴨屎之後,有感而發。
書不贅言。
卻官船靠岸之後,因孫紹宗暫時還不曉得,這次食宿是如何安排的,便吩咐隨行的屬吏、隨從們在船上候著,獨自一人先去了總督府衙門遞牌子。
不過得著消息出來迎接他的,卻並不是總督府的官員,而是津門府的同知趙梧桐。
和那趙梧桐一聊,才知道此次雖是總督府下了公文,召集各地官員前來,但接待任務卻是交到了承宣布政使司,而布政使大人轉過臉,就又把這任務攤派給了津門府。
“唉~要不都三生作惡,附郭省城呢。”
趙梧桐兩手一攤,苦笑道:“這婆婆奶奶一大堆,甭管哪個攤派下的事情,咱們地方官都得扛著。”
其實這話指的是縣令附郭,但用在知府衙門也不是不可以。
“趙大人尋我抱怨,可就找錯人了。”
孫紹宗哈哈一笑:“別忘了這後麵還有句:惡貫滿盈,附郭京城——你們上麵也就是督撫加上兩司,我們順府頭上的婆婆奶奶,可是比乞丐身上的虱子還要多些!”
笑間,兩人便又出了總督府,就見大門外早就備好了兩頂藍呢轎子。
趙梧桐向前麵那頂轎子一讓,道:“孫大人請吧,我已經提前在附近包下了兩家客棧,專門用來安置各位同僚。”
眼見那轎子不大,旁邊又隻站著兩名轎夫。
孫紹宗便搖頭道:“既然不遠,趙兄陪我走上幾步可好?在下這身量實在是不方便坐轎。”
趙梧桐看看孫紹宗那魁梧的身形,也知道他所言非虛,故而也隻得與他並肩而行。
這般一來,那鳴鑼開道的依仗自是全都免了,但前後十幾個衙役護衛著,反倒更顯得紮眼,引得城中百姓紛紛側目,又有那好事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眼見於此,那趙梧桐舉止言談間,就稍顯的有些局促,顯然不太習慣在路上被如此圍觀。
好在客棧離總督府不遠,約莫也就半刻鍾的路程,等跨過那客棧的門檻,趙梧桐便好似卸去了心頭大石,再次與孫紹宗談笑風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