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孫紹宗帶著人到了榮國府裏,尋賈璉將這前因後果了,隻聽賈璉得又驚又惱。
驚的是這短短年餘,自家竟出了這許多殺人越貨的魔王,隻略略一想,他便覺得脊椎骨發涼。
惱的卻是,那潘又安他最近才剛剛‘收用’了,原以為做的衣無縫,誰知竟還是傳出了‘舔腚溝兒’的辭!
因茲事體大,賈璉當即下令讓府裏的年輕廝,全都到前院集合,好讓那許勝力挨個辨認清楚。
這消息傳開之後,旁的廝都急著往前院趕,偏有一人不進反退,慌裏慌張的鑽進了省親別院之中。
他一路跌跌撞撞逢人便問,等尋到了那沁芳閘橋旁的桃林附近,便見那犄角旮旯裏有一對兒少男少女,正拄著花鋤在哪裏笑笑。
“二爺!”
那廝撕心裂肺的呼喊了一聲,緊接著飛奔過去一個頭磕在地上,聳動著雙肩,哭喪也似的嚎道:“求二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救吧!”
那少年卻正是賈寶玉。
寶玉被來人嚇了一跳,慌張的往後退了半步,腳下一軟,才發覺自己不心竟踩了林妹妹‘花塚’。
他忙對花塚道了幾聲‘得罪’,這才遷怒的嗬斥道:“茗煙!你是得了急驚風不成?這院子裏如今住著許多姐妹,若是不心衝撞了那個,你吃罪的起麼?!”
因宮裏賢德妃傳了旨意,是省親別院耗資巨萬,荒廢了實在是可惜了的,讓寶釵等姐妹們搬進去住,又命寶玉也住進來靜心讀書。
於是二月二十二那日,除了待嫁閨中的賈迎春之外,一眾鶯鶯燕燕便都搬了進來,故而賈寶玉如今才有此一。
可茗煙此時心急如焚,卻哪有閑心理會這些?
忙伸手抱住了賈寶玉的腳踝,把鼻涕眼淚直往上蹭,嘴裏哭訴道:“二爺、我的二爺啊!茗煙跟了你這麼多年,便是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吧?!我知道二爺最是心善,還請二爺大發慈悲免我一死!”
方才賈寶玉聽他喊‘救命’時,還以為這廝是又輸的血本無歸,想讓自己幫他還債來著,但眼下瞧著,卻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若是換了以前,被茗煙苦苦哀求上幾句,賈寶玉八成不問青紅皂白,就先答應下來了。
但近一年當中經了這許多事,賈寶玉便再是沒記性,也早不似當初那般毛躁了。
因而隻把臉陰沉,嗬斥道:“你莫不是又惹了什麼禍事?若是實言相告,我或許還會幫你,若是有所欺瞞……”
“萬萬不敢欺瞞二爺!”
茗煙仰起頭,滿臉委屈的道:“昨晚兒我與朋友約在武廟街的慧雲樓吃飯,誰知竟撞上了璉二爺屋裏的潘又安。”
“那潘又安仗著璉二爺的寵愛,又見我如今失了勢,便百般的羞辱於我!”
“非但如此,他還……”
“他還怎得了?”
賈寶玉聽到這裏,心下便也有些不快,雖然茗煙因為‘別院舞弊’一案,被他貶出去做了雜役,但多年積攢下的主仆情分,其實斷就能斷的?
錯非心中仍把茗煙當成是自己人,就憑他這些日子來的所作所為,賈寶玉早該把他逐出榮國府了,如何還會三番兩次的幫他還債?
故而聽茗煙被旁人‘仗勢欺辱’,寶玉心下便很有些‘兔死狐悲’。
茗煙本就是個順杆爬的潑猴兒,眼見賈寶玉麵上有些惱色,立刻趁熱打鐵的憤然道:“他多喝了幾杯黃湯,竟又提起了當初鬧學堂的事兒,我與那愛舔腚溝兒的秦相公,當初何等的囂張跋扈,如今卻是一個死一個廢……”
“什麼?!”
不等他把話完,賈寶玉已是勃然變色,秦鍾之死本就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兒,更何況‘舔腚溝兒’四字,分明是在影射二人斷袖分桃的關係!
在林黛玉麵前,他如何容得下這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