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王熙鳳在賈母懷中大哭了一場,回到家中又是羞惱又是委屈,當晚便染了風寒臥病不起。
而那賈璉也當真是個賤骨頭,原本王熙鳳上趕著要與他親近時,他是百般的拿喬,隻將那好心統統當成了驢肝肺——可如今王熙鳳心灰意懶,變得對他不聞不問,他倒又上趕著演起了二十四孝。
一連幾日衣不解帶的伺候著,直弄的王熙鳳喜也不是、惱又不成,也不知罵了幾聲‘冤家’,歎了多少‘孽障’。
卻這日一早,賈璉又捧了滋補的藥膳,坐在床頭一勺一勺的喂給王熙鳳,忽聽外麵稟報,是來旺因要去金陵祖宅查賬,特地過來向二奶奶辭行。
賈璉當即便把那湯勺往碗裏一摔,罵罵咧咧的道:“好個不曉事的狗奴才,二奶奶如今正在病中,哪有閑暇見他?讓他自己在院子裏磕幾個頭,便也算是辭行了!”
那丫鬟見他有些惱了,唯唯諾諾的便待出去傳話。
“且慢。”
王熙鳳卻強撐著坐直了身子,不容置疑的道:“你先讓他在外麵候著,等我更衣之後,再喊他進來話。”
著,又搡了賈璉一把,嗔怪道:“二爺是要替我管家,總在這屋裏藏著卻算是怎麼一回事?趕緊到前麵盯著點兒,也免得那些賤皮子偷奸耍滑!”
賈璉順勢起身,有些狐疑的盯著王熙鳳打量半響,直到那丫鬟到了外麵,才壓低聲音道:“你急著把我支出去,不會又是想弄那些放債的名堂吧?”
其實這次來旺打著去金陵查賬的名義,實際上卻是同孫家合夥經營木材生意的。
隻是賈璉如今最是聽不得一個‘孫’字,故而王熙鳳也樂得讓他誤會,順水推舟的冷笑道:“怎得?你若嫌那放債來的銀子不幹淨,以後莫要用它便是!”
賈璉與她一樣,也是大手大腳慣了的主兒,隻那十幾兩的月例銀子如何夠使?
因此聽王熙鳳這般,忙滿免堆笑道:“你瞧你,這還沒什麼呢,怎得就先斷了我的活路?罷了,我也不問你們這些事情,隻乖乖去前麵處理家務,這總成了吧?”
著,起身誇張的一彎腰,拖長了嗓音兒,抑揚頓挫的唱道:“娘子,生這便去了~!”
然後又給自己配著鑼鼓點,一路鏘鏘有聲的去了。
王熙鳳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又罵了兩聲‘冤家’,這才喊了平兒進來,讓她伺候著換了身杏色的百褶紗裙。
隨著平兒在廳裏一聲吆喝,那來旺便忙提著袍子進來,屈膝跪倒恭聲請安。
“要辦什麼差事,我也都跟你交代過了。”
王熙鳳倚在榻上,中氣不足的道:“到了南邊兒,遇事多和太爺身邊的管事們商量,孫家派去的那些人,平時該用就用,暗地裏卻得好生提防著。”
她平日裏話,都是脆生生的透著爽利,如今身子骨虛弱,便添了些纏綿嬌媚,再加上些許的沙啞嗓音,竟似是無數隻手,順著耳朵一直撓到心裏,直撓的人渾身發軟,唯有一處發硬!
那來旺不自覺的夾緊了雙腿,因心下生了暗鬼,也不敢抬頭去看王熙鳳的臉色,隻囁嚅道:“奶奶,二爺剛和孫大人生了嫌隙,咱們就背著他同孫家合夥做生意,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
王熙鳳一下子挺直了腰板,那腔調也恢複了平日的淩厲,橫眉立目的嗬斥道:“我要同誰家合夥做生意,還輪得著你這狗才三道四?!”
一聽這俏裏帶煞的語氣,來旺頓時嚇的全都軟了,忙叩首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卻王熙鳳疾言厲色的嗬斥了兩聲,便有些喘不過氣來,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幾乎便要把衣襟漲裂一般。
平兒忙上前幫她撫弄著後背,又代她解釋道:“其實咱家二奶奶,也不想在這時候與那孫家扯上幹係,隻是事情早已經訂下了,又已經去信知會過太爺,如今想改也來不及了。”
那來旺便忙道:“是是是,都是奴才胡亂想瞎了心——二奶奶放心,我到了南邊兒保證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萬不能讓人昧下咱家的銀子!”
王熙鳳此時才緩過些勁兒來,又沉聲道:“我也不管你心裏是怎麼想的,總之這事連你媳婦都得瞞著,但凡泄露出半點口風,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頓了頓,她語氣稍稍放和緩了些,又道:“隻要你踏踏實實的做事,我這裏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多謝二奶奶、多謝二奶奶!”
來旺忙磕頭謝恩,眼見王熙鳳再沒有旁的吩咐,這才悄默聲的退了出去。
等到了外麵,主母的威嚴漸漸消退,忍不住便又想起最初那幾聲嬌媚綿軟的嗓音來,暗道都那林姑娘是病西施,卻想不到自家二奶奶這一病,竟是如此的撩人兒。
二爺這幾日守著她,能聽能看卻不能吃,倒當真是一樁苦差事。
隨即來旺又想到這次去江南,沒有主子在上麵拘束著,少不得要去見識見識那秦淮風月!
聽南方女子最是水靈不過,卻不知有沒有像二奶奶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