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中,桃花林畔。
十幾支兒臂粗細的紅燭,將涼亭映的如同白晝一般,孫紹宗與賈寶玉在涼亭中相對而坐,麵前的石桌上,又擺了十幾種味道各異的蘸料。
而在石桌的邊緣,兩個足有半米長的橢圓形餐盤裏,正靜靜的趴著數十隻全須全尾,卻剝去了滿身甲胄的皮皮蝦。
清蒸、煎炸、椒鹽、香辣……
幾乎所有能想到的烹飪方式,都在這些皮皮蝦身上嚐試了一遍,又以六隻為一組,羅列在餐盤上。
每當二人夾起一隻,立刻便會有丫鬟上前重新添滿,而為了能做到這一點,那桃林之中足足有十幾個丫鬟,正在與那猙獰的硬殼進行殊死搏鬥。
再加上負責看顧河燈的丫鬟,這看起來隻有一道主菜的簡單宴席,竟動用了二十幾人伺候,還都是十幾歲青春美貌的姑娘——因為按照賈寶玉的法,那些死魚眼珠子剝出來的東西,實在是難以下咽。
雖然對賈寶玉這種法,很是嗤之以鼻,但孫紹宗對丫鬟們的侍奉,卻又是甘之如飴,完全沒有身為剝削者的愧疚感。
果然是越來越墮落了啊。
卻酒過五味菜過三巡,孫紹宗就開始旁敲側擊的,探聽賈政為自己媒的事兒,可看賈寶玉那一副懵懂的模樣,這事兒似乎並未有風吹草動傳出。
難道賈政回來之後,就直接偃旗息鼓了?
原本孫紹宗心下其實挺矛盾的,對這樁婚事頗有些左右為難,可眼下這靜悄悄的便沒了聲息,卻又讓他悵然若失起來。
心下將那賈政腹誹了幾句,他忽然又想起了蔣玉菡的托付,忙道:“對了,我前些日子在王府見了蔣兄一麵,他……”
“琪官現在怎麼樣了?!”
賈寶玉蹭的一下子攢將起來,激動的望著孫紹宗。
“受了王爺以些責罰,不過人還是好好的。”
孫紹宗斟酌了一下,用了個稍微婉轉文雅的辭:“聽他話裏的意思,是想和你從此相忘於江湖。”
“從此相忘於江湖?”
賈寶玉呆愣愣的將這話咀嚼了幾遍,這才頹然的坐了回去,沮喪的垂著頭,像是要被學校開除的學生一般,喃喃自語道:“倒也是,我如今哪還有臉去見他?”
著,眼圈一紅,又捶胸頓足的道:“都怪我沒骨氣,隻是被人逼問了幾句,竟然就賣了朋友!我……我實在是……”
眼見他越越激動,揚手就要往自己臉上招呼。
孫紹宗忙道:“其實他也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隻是迫於王爺的壓力,才出這絕情的話來。”
啪~
誰知寶玉到底還是給了自己一巴掌,哭喪著臉道:“琪官如此大度,豈不更顯出我那日的卑鄙猥瑣?”
著著,那豆大的眼淚,就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當初險些被親爹打死的時候,都沒見他哭成這樣,如今聽基友要割袍斷義了,就……
作為一名純爺們,孫紹宗心下正自別扭的不行,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寬慰,忽聽襲人在亭子外麵稟報道:“孫大人,我們家二奶奶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是要請您轉呈給姑奶奶【賈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