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宗一麵在心裏默默盤算,一麵在那宣紙上勾勾畫畫,很快‘潑’滿了好幾張。
個頂個都鬼畫符似的,別旁人了,他自己連蒙帶猜的,也未必都能認全。
不過這也就是習慣性的思緒發散,等最後理清了思緒,再工整的記錄下來也不遲。
當然,今兒中午是不可能了。
外麵那飯菜的香氣,早引得他肚子裏咕咕亂叫,等到沒什麼新思路,便幹脆把紫毫往銅筆洗裏一丟,起身招呼道:“走吧,有些事情本官還要向楊寺丞討教,咱們飯桌上邊吃邊聊。”
楊誌銘待要謙虛幾句,孫紹宗卻早大步流星的到了外間。
等楊誌銘追出的時候,孫紹宗已然抄起張蔥花酥油餅,撿那新鮮的椒鹽黃鱔,足足裹了半斤有餘。
“坐吧。”
他用下巴點了點對麵的座位,順勢又用銀湯匙舀了些茱萸、胡椒、孜然,以及許多不知名香料混成的粉末,均勻的灑在黃鱔和酥油餅上。
“謝大人賜坐。”
楊誌銘剛心翼翼的,把半邊屁股貼在圓凳上,忽又聽孫紹宗問道:“方才聽你起成例,卻不知咱們大理寺都有什麼成例,你不妨都來聽聽,也好讓本官有些參考。”
“這……”
楊誌銘忙弓起了身子,麵帶難色的咂著嘴。
這成例,白了就是潛規則。
先不裏麵許多東西,壓根就不好拿到台麵上講——就算那些能講的,這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從何處起頭。
正搜腸刮肚,又聽孫紹宗道:“既是有為難之處,那就把近來左寺處置的案子,與本官一一道來。”
著,低頭一口咬將上去,哢嚓、哢嚓的脆聲咀嚼著。
眼見他這副樣子,分明是容不得自己拒絕,楊誌銘也隻好從命,先撿那些處置得當的案子,一五一十講了起來。
這期間,孫紹宗除了不時模棱兩可的點點頭,便是卷了酥油餅狼吞虎咽,搞的楊誌銘愈發心裏沒底,直的口幹舌燥、肚腸打結,也不敢稍停片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就在孫紹宗用第五張蔥花酥油餅,卷起半斤椒鹽黃鱔的同時,大興縣衙卻正有人為他茶飯不思。
很遺憾,這人並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女子,而是大興知縣王謙。
自從那日命人打發走孫紹宗之後,他便憋著勁兒要與孫紹宗做過一場,爭個高低貴賤。
誰承想左等右等,卻是渺無音訊。
甚至順風順水的,就取得了張安認罪的口供。
可越是這般,王謙便越是疑神疑鬼起來——旁人不知,當初他同府衙打了多少交道,如何不知這姓孫的是個不肯吃虧,又偏愛護短兒的性子?
被自己硬頂回去,就悄悄知難而退,絕不是那廝的風格!
可暗中使人掃聽之後,的確沒發現孫紹宗有插手此案的跡象——反倒是聽,他正同仇雲飛在查什麼幼童失蹤案。
這倒也符合孫紹宗一貫的作風,想當初做治中時,他就曾突擊整治過,拐賣人口的惡性事件。
可這個節骨眼上,不急著撈人,卻反倒去查什麼拐賣案,是不是忒也不務正業了?
他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在內堂來回踱著步子,王謙心下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簡直恨不能衝去大理寺,揪住那人得誌的莽夫,當麵問個清楚。
不過……
且不這有襲擊上官的嫌疑,單單從武力值上考量,就足以讓王謙打消這等作死的衝動。
叩叩叩~
就在此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不是了麼?本官現在不想用飯!”
王謙不耐煩的嗬斥了一聲,隨即卻聽外麵那人陪著心稟報道:“東翁,順府的仇通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