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就在邢岫煙左右為難之際,外麵廊下卻早有人聽了個真切。
這人自然正是鴛鴦,她方才見這主仆二人,似都有隱瞞之處——尤其那墜兒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雖不好細問究竟,卻終究是放心不下。
於是出門行了幾步,一咬銀牙便又折回來躲在窗外廊下,正好將主仆兩個的對話收入耳中。
等聽明白前因後果,鴛鴦暗自斟酌了片刻,便又悄沒聲的出了院門,一路沉吟著徑往賈迎春院中行去。
因心裏存著事兒,沒留神險些與迎麵趕來的晴雯撞個滿懷,她這裏還沒來得及什麼,晴雯便半真半假的啐了一口:“呸~這是怎得了?大白就丟了魂魄似的亂撞。”
鴛鴦此時卻無心同她鬥嘴,略一猶豫,便將晴雯扯到了角落裏,把方才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了。
晴雯素來個是眼裏不揉沙子的,聽那墜兒竟如此猖狂,立刻沒口子的罵道:“好個沒臉子的娼婦!當初我就瞧她是個刁滑的,不曾想竟還生了一身的賊骨頭!”
當初這墜兒的母親,還想著把她送到寶玉身邊伺候來著,走的正是襲人、晴雯的門路。
原本襲人已經允了,誰知正趕上寶玉查賬,兩人都被家人牽連著吃了掛落,後來雖被寬恕了,可到底不好再往屋裏引人。
於是這墜兒便分派到了邢夫人身邊。
故而晴雯對這丫頭,倒也還算是有些印象。
隨即晴雯又忍不住埋怨:“你既知她是個欺主的刁奴、養不熟的家賊,怎得不闖進去責罵幾句,也好替那邢姑娘討個公道!”
鴛鴦無奈道:“你這急驚風想的倒簡單,她能出‘拿賊拿贓’的辭,想來早就釵頭藏穩妥了,我若是貿然闖進去,最後卻拿捏不住她,豈不更令邢姑娘難做?”
晴雯一想也是,邢岫煙沒有在鴛鴦麵前點破此事,明顯也是不想把事情鬧到盡人皆知。
可若不把事情鬧大,依著那墜兒如今的嘴臉,金步搖卻如何討要的回來?
總之,這事情來不大,可要想刀切豆腐兩麵光,卻著實不怎麼容易。
於是兩人相顧無言,都是愁眉不展,
其實這事兒和她二人關係不大,若是冷心冷麵的,不得也便任憑邢岫煙吃暗虧了。
可晴雯與鴛鴦,卻哪裏是這等性情的人?
尤其這幾日相處,邢岫煙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態度,也是頗合二人的脾性。
聚在一起商量了許久,兩人終於拿定了主意:這事兒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擺平,怕也隻有借助‘鬼神之力’了。
好在這‘鬼神之力’,孫府之中卻是不缺的。
於是兩人又仔細忖量了,確認計劃有七八成把握之後,這才各自分頭行事。
…………
孫府的梅園,是今年春才改建的,那幾十株梅花,自也是春夏之交,才移載過來的,因而至今從未展露過顏色。
可巧今兒一早,就聽看守園子的婆子來稟,是有幾株虎蹄梅已然提前綻放,又滿嘴跑馬的胡扯,把那黃中帶姿的花骨朵,同什麼祥瑞掛上了鉤。
這才引得賈迎春起了興致,邀約著邢岫煙、阮蓉等人一起過來吃茶賞花。
卻邢岫煙失了金步搖,自不好再提歸還首飾的事兒,於是揀選了半副首飾裝扮上——瞧著雖不如整副頭麵齊整,卻反顯出些俏皮、素淨來。
再加上她言談舉止間,沒有半點勉強之色,莫是賈迎春阮蓉幾個,便是知根知跟的鴛鴦,竟也不瞧不出半點破綻。
正暗中對邢岫煙的沉穩嘖嘖稱奇,把守花園的婆子,忽又上前稟報,是墜兒的母親找上門來,要同女兒話。
鴛鴦聽了這話,便先一步出了園子。
卻那墜兒聽聞母親登門,倒也並不以為奇,隻以為她是來探聽後事的——畢竟昨傍晚,墜兒正是借助母親探訪的時機,把那金步搖夾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