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宗到底沒能喝個酩酊大醉。
他在那包子鋪裏,剛灌下去三斤濁酒,衙門裏就有人尋了過來,一是稟報牢出了意外,那姓楊的縣吏受刑不過,竟然死在了牢中。
二來麼,戶部呂給諫的案子,如今已經查出了根底,廷尉大人特地召集左右少卿過去,一同聽取左寺副陳敬德的彙報。
前麵倒也罷了,畢竟早就在預料之中。
後麵這案子卻甚是出乎孫紹宗的意料。
上回魏益催問時,陳敬德貌似還一籌莫展呢,這才過去兩的功夫,就已經水落石出了?
另外……
陳敬德身為左寺官吏,卻直接越級上報到了魏益哪裏,這種‘不正之風’,可是萬萬縱容不得的。
孫紹宗本著嚴於律人的標準,當即收拾好情緒,回衙門換上官袍,殺氣騰騰的趕奔議事花廳。
雖是‘三堂會審’,可魏益也沒特地布置,更沒有選在適合辦公的內堂,而是依舊同兩個少卿在花廳桌旁,品字型坐定。
之前晨會的時候,是魏益首先發難,質疑孫紹宗直接把案情,捅到了皇帝麵前。
而這次卻輪到孫紹宗冷言冷語了。
“廷尉大人。”
他端起剛剛奉上的極品龍井,吹了吹漂浮著的茶葉梗,漫不經心的問著:“敢問您忽然又召集孫某,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那魏益雖是個不思進取的,可畢竟在官場上浸淫多年,這明知故問的套路,自然也不會陌生。
當下他便四兩撥千斤道:“我也是聽人傳聞,他查獲了毒殺呂給諫的凶手,具體如何怕還要找他前來,仔細盤問才知究竟。”
“是麼?”
孫紹宗放下茶杯,淡然道:“那就快請陳寺副現身法吧——陳寺副,速速進來話!”
後半句,卻是揚聲招呼。
陳敬德本就在西廂裏候著,更不知魏益剛剛撇清了一番,聽到裏麵招呼自己,就忙不迭提著官袍,跑著進到了廳裏,躬身施禮道:“卑職見過諸位上官。”
“瞧瞧、瞧瞧。”
孫紹宗啞然失笑,點指著陳敬德道:“我左寺的官員,就是這麼消息靈通,廷尉大人還沒派人去找,他就先侯在花廳外麵了。”
被當眾打了臉,魏益卻是麵色如常,向明顯有些慌張的陳敬德擺了擺手,沒事兒人似的吩咐道:“陳寺副,呂給諫被毒殺一案的真相究竟如何,你且仔細道來。”
其實陳敬德也知道,這事兒不該越級上報。
可當初孫紹宗以初來乍到,人員尚且不熟為由,把這燙手山芋甩給了他,又一連七八日問都不問,他心裏自然也是存了怨氣的。
故而方才從酒樓裏回來,聽孫紹宗不在衙門,陳敬德就明知故犯的,稟報到了魏益麵前。
然而看到眼前這一幕,陳敬德卻又不禁後悔起來——廷尉大人貌似根本壓不住左少卿,真要是事後追究起來,自己怕未必能指望上他。
不過做都做了,眼下再後悔也是於事無補。
於是他強自打起精神,開始稟報戶部給事中呂明思,被毒殺一案的前因後果。
這戶部給事中呂明思,是在九月三十的傍晚,於離家不遠的十字街頭毒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