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巷杏花胡同。
“前麵左轉第三家就是了。”
王進側坐在車轅上,一手扒著車廂的邊緣,伸長了脖子往前比劃著。
若是別人駕車,他不得就老神在在的坐進車廂裏了,可張成卻是專門伺候二爺的車夫。
這領導的司機,自然不是一般下人可比。
故而他也隻得忍著刺骨寒風,坐到了車轅上,以示和張成同甘共苦。
不過張成卻並不怎麼領情,這一路上任憑王進旁敲側擊的,他也不肯透露二管家的寶座,究竟會花落誰家。
卻馬車左拐之後,很快便來到了一座大宅院門前。
籲~
張成勒住了韁繩,掃量著那門前的一對兒石獅子,有些不敢確定的問:“真的是這裏?”
“就這兒沒錯,上回我來過一趟。”
王進也不等馬車挺穩,便利落的跳下了馬車,卻不曾想腳下打滑,險些把腦袋送到車輪底下,嚇的他慌忙一骨碌爬起來,滿口親娘祖宗的,也不知究竟是在罵誰。
約莫是被叫罵聲給驚動了,就見那厚重的木門左右一分,走出個青衣帽的門童來,站在台階上狐疑的打量著張成。
“我們是……”
張成正待通名報姓,王進卻已然從另一側繞了過來。
“原來是進爺來了!”
而那童一見是他,當即換了顏色,跑著上前,殷勤的拱手賠笑道:“我家老爺這幾日一直念著您呢,可巧您就到了!”
王進聽到‘老爺’二字,忍不撇了撇嘴,張嘴問道:“洪九如今可在家中?”
卻原來這座富麗堂皇的宅邸,竟是那乞丐保長洪九的新居。
“在在在,我家老爺眼下就在府裏——您快裏麵請!”
那童一麵著,一麵斜肩諂媚的往裏讓客,等到了門前,又扯著嗓子衝裏麵呼喊道:“趕緊去向九爺稟報,少卿大人府上的進爺到了!”
裏麵也不知是誰答應了一聲,緊接著就聽腳步聲飛快遠去。
王進擺出一副大爺的模樣,腆著胸脯目不斜視。
張成卻是四下裏好一番掃量,這院子雖還比不得孫府,更比不得幾代經營的榮國府,卻也收拾的甚是齊整,那假山湖石,怕也花了不少的銀子。
當下張成就皺起了眉頭。
王進不曉得,他可是知道這洪九當初過的是什麼日子,現如今才不過做了兩年乞丐保長,竟然就攢下這諾大的家業!
可手底下隻有一群乞兒,能壓榨出多少油水?
難不成……
想起自己影影綽綽,聽到的‘剜心案’細節,張成不覺暗暗提高了警惕。
卻兩人隨著那童到了客廳,各自在上首坐了沒多久,就聽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罪過、罪過!”
人還沒進門,那洪九就先告了兩聲罪,等跨過門檻之後,更是一躬到底,連聲道:“這大雪的氣,合該人去瞧進爺才是,卻怎得勞煩您……啊!”
到一半,他冷不丁瞧見了一旁的張成,當下瞪大了眼睛:“張爺?您……您也來了?!”
愣怔了一下之後,他忙又誇張的叫道:“這可真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眼見王進沒有起身的意思,張成自然也穩穩的坐在上首,學著自家二爺平日的樣子,雲淡風輕的道:“洪保長,你這宅子可算不得蓬蓽吧。”
可惜他隻學了個皮毛,卻忘了含而不露的道理,當下就被洪九窺破了心思。
洪九眼珠一轉,沒急著搭腔,反倒轉身衝外麵招呼道:“來啊,取兩張會員卡來。”
聽到這‘會員卡’三字,堂上的王進、張成不覺麵麵相覷,暗道這乞丐窩裏,怎麼也學了窯子的風氣?
這‘會員卡’製度,不用也是出自忠順王爺之手。
起來他當年在青樓妓館裏,倒是‘發明’了不少新鮮事物,很是引發了些風潮。
可惜成也蕭何敗蕭何,正因這些東西是先在風月場上盛行起來,別的行業擔心會影響聲譽,都不敢及時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