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沒,趙國舅又和榮國府杠上了!”
“上回是賈家認了慫,這回可就不一定了。”
“要照我,那趙國舅就是眼皮子淺,這著急忙慌的跳出來,也不想想人家萬一生出兒子……”
“都給我閉嘴!”
黃斌回頭一聲低喝,幽暗的巷裏頓時鴉雀無聲,取而代之的,是馬路對麵傳來的****。
默默整理了一下身上半新不舊的長袍,從袖囊裏摸出幾十枚銅子兒,想了想,黃斌又咬牙換成了半錢銀子,這才邁步出了巷子,踩著半尺深的積雪,直奔對麵而去。
此時其實距離黑尚有些一段距離,不過滿庭芳內外,卻早已是燈火輝煌。
“大爺,您來啦!”
剛走到近前,一個瘦弱的龜公便滿麵堆笑了迎了上來,伸手往裏向讓:“快快快、快裏麵請——今兒您是來著了,咱們樓裏新編了幾段曲,保管您聽的舒坦!”
“要光是聽的舒坦,老子來你們這兒做什麼?”
黃斌嘿笑著跨過了房門,就見正對著的門的位置,是一個寬大的樓梯,約莫往上十幾階之後,又雁翅似的左右展開。
環繞著字型的樓梯,一樓是七八張酒桌,並兩個表演歌舞才藝的台子;二樓則是東大西,足足二十來個房間。
黃斌跺去腳上的積雪,順勢左右掃了幾眼,見廳中人雖不多,卻稀稀落落的分散開來,想要避人耳目是難上加難。
故而稍一猶豫,他便邁步向著正中的樓梯走去。
“大爺,您上麵請。”
那負責招呼的龜公見狀,忙緊趕幾步到了前麵,一邊斜肩諂媚的引路,一邊介紹道:“咱這樓上分客房和雅間,客房就不用了,雅間除了方便打茶圍,還有各式器械可用,包您……”
“雅間多少錢?”
“吃茶四錢銀子起,點姑娘擺酒席另算。”那龜公到這裏,眼見黃斌止住了腳步,忙又補充道:“客房就便宜多了,半個時辰一百五十文,過夜三百個大子兒。”
這鬼地方可真是不便宜!
黃斌心疼的肝都顫了,他之前不過是底層的衙役,又是在大理寺這種清水衙門,一個月的進項也不過二兩六錢銀子,還時常被上司克扣些。
如今算來,自己豪擲一個月的薪俸,都未必夠在雅間點兩個娼婦的。
“那就客……”
左右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睡什麼名妓,黃斌正要退而求其次,選個幽靜的客房,先湊合把差事辦了。
“咦,樓下可是黃斌賢弟?”
這時,一個聲音居高臨下的傳入耳中。
黃斌抬頭望去,就先被那一身的富貴氣晃花了眼。
隻見這張口招呼的主兒,周身罩著黑紋紅底的大波斯菊錦緞子,腰間一掌寬的銀腰帶上,足足鎖了三排鏨花子母連環扣,那扣子皆是亮金垂製,在燈下明晃晃亮閃閃的好不耀眼。
再往手上看,玉扳指和貓眼戒子又粗又大,弄得五根手指都聚不攏住了。
真是好一派富貴逼人!
不過……
這位到底是誰來著?
自己好像不認識他吧?
黃斌這裏正愣怔著,那人卻已然大踏步的迎了上來,伸出扣著扳指、戒子的大手,往他肩頭一拍,大咧咧的道:“怎得?黃老弟莫非不記得我了?上回在孫二爺家中,咱倆同席飲酒,可是相談甚歡啊。”
孫二爺家中?
黃斌認識的孫二爺,也就那麼一位。
不過他卻十分篤定,自己肯定沒和眼前的人同過席麵。
而此人偏偏當麵出這等謊話……
是了!
約莫‘孫二爺’的名字,才是他真正要的。
黃斌心思電轉,在外人看來也就是愣怔了一下,繼而便恍然道:“原來是仁兄啊!這……這可真是不敢認了。”
嘖嘖讚歎聲中,又存了幾分畏縮,似乎真是遇到了暴富的舊相識一般。
對麵那人眼底閃過些讚賞之意,隨即大咧咧的衝龜公一揮手:“去去去,這位爺用不著你招呼了——走吧老弟,咱們上去喝兩盅!”
著,便同黃斌到了東頭第二間雅廳之中。
這其實是一個長條形的屋子,用碧紗櫥隔成了兩間,外麵廳裏擺著桌子、琴台等物;裏麵影影綽綽的,除了一張大床之外,似乎還擺了些別的器械。
若放在平時,黃斌肯定忍不住要去瞧個稀罕,但眼下他的全部心神,卻都放在了眼前這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