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嘈雜的吵嚷聲,再次打破了大理寺東角門的寧靜。
守門的差人卻早已經習慣了,都懶得上前圍觀,隻遠遠的、冷冷的瞧著一名中年官員,在幾名衙役前後簇擁下,跨過了大理寺的門檻。
那表情似乎是在:該,讓你特娘的克扣老子俸祿!
倒是門洞裏有人抄著手、貓著腰,仔細端詳了一下來人的官袍,唏噓感慨道:“怪不得嗓門比剛才那個大了不少,原來是個從五品的。”
那語氣是在感慨,倒不如是幸災樂禍、與有榮焉。
“黃頭!”
“斌哥兒!”
這時大門前又鬧出些動靜,卻比方才還要嘈雜許多。
卻來原是黃斌押解著嫌疑人回來,那疏遠的,急忙上前招呼一聲‘黃頭’;平日關係近的,也都湊上來熱情的喚一聲‘斌哥兒’。
這等人情冷暖,近來黃斌也是瞧慣了的。
不過以前總難免透著些虛偽,今兒傳訊戶部官員之後,倒都多了幾分真情實意——畢竟自從鬧起‘欠薪’風波以來,大理寺上下不值戶部久矣。
黃斌一一笑著應了,在門前台階上抬手道了聲‘請’,幾個板著臉的‘斯文人’,便在其它衙役的簇擁下魚貫而入。
等到隊伍最末尾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黃斌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收斂了,回首往地上啐了一口,滿臉的厭棄之色。
方才去請這幾位‘斯文人’的時候,對方嘴裏吐出來的,可全都是有辱斯文的話。
“黃捕頭。”
這時貓在門洞裏那人迎了出來,笑吟吟的遞過個手爐,又壓低嗓音道:“那名單兒,能讓我再瞧一眼不?”
黃斌一聽這話,頓生警惕之心。
可轉念一想,眼前這人委實沒有給賊人通風報信的道理。
再者了,眼下就算得了消息又能怎得?
難道大半夜的棄官而逃?
那不純屬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想到這裏,黃斌心下的警惕略減,卻益發好奇起來:“洪老哥,這眼見都‘請’了個七七八八,你還看那名單作甚?”
卻原來這貓在門洞裏的,正是奉命協理此案的洪九。
此時聽黃斌問起自己的目的,洪九臉上略有些羞慚,不過還是實話實道:“也沒什麼,我突然覺得洪九這名字,忒也上不得台麵,就琢磨著換個吉利的字眼。”
“正巧老弟你手上不是有份名單麼?我琢磨著,幹脆借一借官氣兒,就在裏麵選個吉利的字眼。”
卻黃斌一聽這話,不由得哈哈大笑,現下名單裏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黴運纏身的主兒,洪九卻想從裏麵借氣運,這不是找倒黴麼?
“話可不能這麼。”
洪九正色道:“隻要排除了那真凶,這一個個最低也是實權八品,你我這等出身,日後若能有個八品的前程,也足以稱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他今兒算是受了不的刺激,心態也隨之起了變化。
當初做普通乞丐時,且先不去論。
後來有了家底之後,生怕別人瞧不起自己,洪九走到哪裏都是一副站如鬆、坐如鍾的架勢。
至於像方才一般,貓著腰縮在門洞裏,那是絕不肯做出的醜態——偏方才他就那麼做了,而且一點都沒覺得有失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