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這一行的規矩跟其它行業有些不同,按行裏的規矩,買賣出手,概不退換,再說真品贗品差距極小,一般人都看不出來,而且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方心甘情願,誰都不能證明當時賣家沒有欺詐行為,更不能讓買家明知道賣家將真品當真贗品賣出時,而不撿漏!
哪有這樣的人,賣錯了就拎個棒子出來堵人,這不是仗勢欺人還是什麼!
司機師傅明顯感覺出來什麼,但也沒出聲,腳踩著離合掛檔,給上油門就將車調頭開了出去。
就這一會功夫,蘇韻看到有一個17、8歲的男孩追了上來,扯下那男人手裏的棒子使勁往地上一砸,罵道:“哥!我都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喝酒不要喝酒,可你就是不聽!你說你呀,我就上個廁所的時間,讓你看一會店,你看你闖下多大的禍!你知道那套郵票值多少錢嗎?我們這輩子都賠不起!要是老板追究起來,我們兩個賠不起,都得坐牢!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找份工作,一分錢沒掙到,一下子就欠了十幾萬的債!平時我都不敢讓你看櫃台,你不知道怎麼回事嗎?”
那司機也好奇,還想聽一會,所以車速控製得特別慢。窗戶又開著,蘇韻聽得一清二楚。
“行了行了行了……廢什麼話,趕緊把她找回來不就完了!”
“找什麼找?賣定離手的東西,你還想往回找!就算找到,人家能給你嗎?跟我回去,向老板認錯!大不了我給他打一輩子工!砸鍋賣鐵賠給他!”
“放屁!賠什麼賠?咱老娘胃出血,起不來炕,都沒錢治,拿什麼賠給他!”
“你還知道老娘胃出血沒錢治!那你還往死裏喝!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臭毛病!一天到晚喝喝喝喝喝!這個家,早晚得讓你喝散了,咱媽為什麼得的這個病你不知道嗎?她每天起早攤黑供我們上學念書,那是勞累過度!飲食不規律、不舍得吃飯,都留給我們,你不明白?還有我這條命,早晚也得喝死在你手裏!”
說話的年輕人,眼淚流了一臉。
那哥哥,目光呆滯,也許直到此時方才知道大禍臨頭。
而那弟弟,閉上眼睛,咬著牙像是在強忍著什麼。他搖了搖頭,痛心疾首。
最後怎麼樣了,蘇韻不知道,因為車開遠了。如果是以前的她,絕對會將東西送回去,因為她在看向那弟弟時,仿佛看到了他之後的生活會如何的淒慘,就跟以前的自己一樣,家破人亡、慘不忍睹!
“太慘了……”司機師傅這一路都在感歎,“太慘了……”
“嗯,是呀。”蘇韻也感歎。
“丫頭,你猜猜買主能把東西送回去嗎?”
蘇韻怔了一下,說:“不能。”
司機也笑起來,“要是換成我,我也不會拿回去。唉,沒辦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世道,誰敢跟誰比慘呐!”
蘇韻卻說:“就算拿回去又能怎樣,躲過這一次躲不過下一次。不給他哥哥一個慘痛的教訓,他永遠不知道悔字怎麼寫。”
司機深以為然,不住地點頭。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蘇韻,笑道:“小丫頭年紀不大,道理倒懂得不少。就像那小子說的,他哥要是不改改那臭毛病,他們一家子早晚得讓他哥哥給喝死!
你說,老娘都胃出血了,還不知輕重,古董行是什麼地方?那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地方,平時不注意打眼了,出一個芝麻大的錯誤都容易傾家蕩產,他還敢往死裏喝酒!
做大哥的毫無節製都不如弟弟懂事上進,我看他弟弟也是急著用錢,才找這麼個地方打工,這地方來錢快呀,鍛煉一段時間,眼力煉出來,弄不好就能撿著大漏。唉,心倒是好心,可誰讓他攤上這麼個哥呢。
我看呐,這兄弟兩幹什麼也是完蛋,就他哥那樣,在這地方還算好的,要是上工地,沒準能把工友害死。你說是不是……唉,我看那小夥子這輩子算悔他哥手裏了。”蘇韻點頭,不得不承認司機師傅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心裏仍然不好受。
雖然有些心軟,但她仍然沒打算把東西送回去,難道把東西送回去,就是幫了他們嗎?錯!現在把東西送回去不是幫他們,而是在助紂為虐,他哥哥一天不悔改,他們就永遠逃不出這個怪圈。
其實她心中已經另有打算。做大事的人,不能總在小事上糾結,雖然目前看來,她很不道德,但是,她沒辦法。她不會因為這一點小同情,而破壞自己的計劃。何況,很快,她會幫助那兄弟兩人付清所欠下的債務。
她這計劃,即不損害自己的利益。又不會害那兩兄弟去坐牢,還能給那個哥哥一個慘痛的教訓。所以,蘇韻將郵票留了下來。
那司機見她挺明事理,好像對這些事還挺感興趣,話匣子便徹底打開了,一邊打方向盤一邊說:“那小子還想把東西找回來,簡直是做夢,我這車是在這片駐點的,這麼多年,我就沒見過撿了漏還給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