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總參謀長古爾位於凱埡的辦公室裏,無線電設備已經搭建起來。同時,在隔壁的屬於國防部長佩雷斯的辦公室裏,內閣成員和高級幕僚在緊張地聽取空中指揮部的報告。當人質已經脫離恩德培機場、而且全部的救援部隊已經抵達肯尼亞領土的消息傳來時,兩個辦公室的人都感到一種莫大的放鬆。這場賭博——賭注不僅包括人質和士兵的性命,還包括房間裏那些官員的前途——終於贏了。午夜時分,在人質撤離恩德培之後不久,古爾給隔壁辦公室的佩雷斯打電話,告知行動已經成功了。佩雷斯辦公室裏的所有人立刻來到古爾那裏。同時,也傳來了約尼受傷的報告。“他們跟我說:‘你聽說了嗎?約尼中彈了。’”本加爾說。“我知道偵察營還有一位士兵也叫約尼,然後說:‘是的,但那不是老約尼,也許是小約尼。’每個人都奔走相告,焦慮、還有忐忑……不知什麼原因,我敢肯定那不是我所認識的約尼,然後一直對自己說:‘那是小約尼。那不是我們的老約尼’。”

然而,飛機離開肯尼亞的時候,以色列部隊中還沒有傳來任何死亡的報告。“當最後一架飛機從內羅畢起飛的時候,”古爾的秘書雷切爾說,“這是一場歡慶的開始。總參謀長的司機從某個地方拿來幾瓶香檳,然後每個人舉杯相慶。最後,他們離開了。辦公室又恢複了平靜,而莫塔和哈蓋·瑞格夫獨自留了下來。我走到廚房喝了一些咖啡。突然,其他秘書跑過來,逮著我就說:‘約尼犧牲了。’他們說的是哪個約尼自然清楚了。我放下所有的事情來到總參謀長的辦公室。我打開了兩分鍾前離開的那扇門,那個時候門裏麵充滿了勝利的喜悅,而這種喜悅甚至意味著沒有傷亡……然後我看見總參謀長坐在那裏,陰沉的臉陷入了極度的悲痛之中。更別提哈蓋了,因為他已經徹底地崩潰了。不到一分鍾,所有的喜慶氣氛已經煙消雲散……就好像,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每件事都有自己獨特的分量。”

這個消息是埃胡德在內羅畢打電話告知古爾的。古爾來到佩雷斯的辦公室,而這位國防部長已經躺下休息了。“他起來開門,”古爾說,“當他聽說此事的時候,他徹底地震懾了。首先,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我們在不知道約尼死訊的時候就歡慶勝利;其次,我能發現他在默默地為此哀悼。他說‘天哪’或者類似的話,猶如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一般……不像一個國防部長聽到軍官陣亡時的表現。”

佩雷斯在日記中寫道:“淩晨4:00,莫塔·古爾走進我的辦公室,然後我發現他非常地悲傷。‘西蒙,約尼犧牲了。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心髒。很顯然,子彈來自於控製塔……’”

“在這個狂亂的一周,我第一次,”佩雷斯寫道,“再也無法抑製住淚水。”

阿維還在偵察營基地。白天的時候,他特意留下來出席了一個新聞發布會,然後又去了一個情報中心,在那裏了解最新的行動戰報。直到淩晨1:00的時候,才傳來最後一架飛機離開恩德培的消息。他接著把約尼的車開到了偵察營基地。他沒有到自己的營房睡覺,而是在辦公室的電話旁邊躺下來。淩晨4:00的時候,電話鈴吵醒了他。電話另一頭的軍官告訴他,約尼的傷勢非常嚴重,也不知道他的命運如何。幾分鍾之後,這位軍官再次打來電話說,約尼犧牲了。

茫然無措的阿維走出了辦公室。外麵,天空中第一縷微弱的曙光乍現,一切都鴉雀無聲。阿維穿過訓練場來到電話總機室。

因為無法入睡,偵察營的秘書都整夜守在電話交換機旁邊。他們知道,阿維剛才接過電話。

“情況怎麼樣,阿維?”他們看見阿維出現就連忙問。

當他把約尼犧牲的消息告訴大家時,所有人都失聲痛哭起來。阿維沒有按照和約尼之前商量好的一樣親自開車去機場,而是留在偵察營安排車輛去迎接那些返航的隊友。“這真是太令人痛心了。約尼沒能活著回來的事實,讓整個行動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我不想說是失敗,但卻很難定義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阿維說。“當然,我們的目標實現了。即使大家都覺得行動一定會有傷亡發生,但沒有人會想到在行動取得成功的同時,卻帶來了約尼的死訊。這真是讓人無法接受。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但是,當率領整個部隊的偵察營指揮官陣亡的時候,沒有人懷疑這個事實太殘酷了。”

返回以色列的旅程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大力神4號飛機上,獲救的人質幾乎一動不動地坐著,沒有人起身,甚至也沒有人去廁所。在飛機的前艙安放著陣亡將士的屍體。這也許會讓那些已經重返自由的人們更平添了不少傷感的情緒。而且,他們所經曆的那種驚恐還沒有完全消退。幾個小時的空中飛行之後,一位女士舉起了手。斯內醫生走了過去。她從身子底下拿出一個她一直坐著的東西,而斯內發現她遞給他的是一個裝有微型手榴彈的彈藥袋。他猜想,這個彈藥袋應該是擔架被轉移到前艙的時候從約尼身上滑落的。有好幾個保險蓋都是打開的,所以手榴彈可以被迅速拔出然後引爆。但是,實際上沒有一個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