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封掉了?”宋家興一臉著急的表情,望著剛趕回來的管家宋福。

宋福三十來歲年紀,長得五短身材,肚子卻很大,溜圓的麵孔上一對小眼睛甚是有神,剛從外邊進來,一臉汗水混著路上的風塵,肮髒不堪。這時候才喘得一口氣,張口道:“封掉了,聽碼頭上張千總講,水師衙門的軍令還是不動,大小貨船一律不得下海。”

“什麼?這可不是要命嗎?”宋家興不由大急,幾步走到廳口,望著客廳外似火驕陽下曬得熱氣騰騰的天井,滿臉焦急之色。

“大少爺,我們的貨已經進了在那裏,現在貨棧堆著,不趕快運上船出海,恐怕……”說話的是宋家隆的帳房邱昭。邱昭和宋福大相徑庭,生得精瘦,身材卻是甚高,站在那裏身上一件長衫飄飄蕩蕩的,幾乎讓人疑心隨時會被風吹倒。這時他和宋福一上一下四隻眼睛都望著宋家興的背影,隻等東家發話了。

宋家興是日昌絲行的少東家,乃是宋家的長子。他這一年二十六歲,本來在北京讀書,十六歲中秀才,二十二歲中舉,自幼被目為“神童”。宋家世代經商,在上海開了一家日昌絲行,專門經營絲綢出口。13、14世紀的時候,將西大陸中國的生絲或是綢緞出口到東大陸的希臘、巴比倫去,獲利極豐,往往一船絲綢可以換得半船黃金。也正為此故,經營絲綢出口是要向朝廷領專營執照的。宋家從養蠶賣絲起家,到宋家興父親宋吉通手裏,自己開了家絲行,弄了個專營執照,專門向希臘出口中國絲綢。一船絲綢運到希臘海拉克雷亞或者特洛伊,回程時再帶上一船巴比倫沙漠的名產巴比倫熏香,運到上海脫手,一來一去就是幾倍的利息。由此宋家在十年之間大富起來,一躍而成上海的首富。宋吉通本身讀過幾天書,雖然不曾進學,但總是讀書人出身,如今有了錢更一心要讓兒子從科舉出身,也好弄個功名光宗耀祖,特地將宋家興送去了北京國子監讀書。不料天有不測風雲,去年宋吉通發船帶貨去東大陸,十月裏回程時在大東洋裏遇到一場風暴,三條大駁船連帶船上水手貨物一起被風浪卷進了海底,宋吉通自己抱了根斷桅在海上漂了兩天,等救起來人已是不中用了,送回家裏的竟是一口棺材。宋家興得著噩耗,從北京連夜趕回家裏,他母親也已經因為哀傷過度,臥病在床。待得料理完父親喪事,母親也已經病入膏肓,竟在年前也告不治。宋家興迭遭大故,半年裏父母雙雙過世,傷心過度,自己也生了一場大病,待到病好,已經是第二年開春光景,這年本來乃是大比之年,宋家興本來想入場應試的,但這時父母新喪,家裏境況又不好,索性不考了。家裏還有一個妹妹宋穎琪,年紀還小,他隻得當起這個家來。

本來他接手了日昌絲行,看看六月信風已經起了,該是出海東去的時候。宋家興十八歲時也跟父親去過趟東大陸,對絲綢生意倒不陌生。但是宋家沉了三條大船,貨物損失不談,還要賠錢給船上水手的家屬。一進一出,損失極是巨大,饒是宋家殷富,也是大傷元氣,到得年下又要結算許多帳目,宋吉通在日和不少商號有銀錢來往,這時都來結算,宋家興也隻得一一應付,但是頭寸那裏調得過來?七拚八湊,不得不低價賣掉了一所宅子,好不容易結清帳目,這時的宋家竟是一副要坍的架勢了。因此這時宋家興也不管這許多,把家裏存銀全部撲上,又向父親的幾個老友借貸,置辦貨物,預備出海,準備苦幹個幾年,好重振家聲。好不容易總算備齊貨物,但是家裏本來的幾條大船都在大東洋裏翻了,隻得租船,雖然租船要租金,但是不發貨又哪裏來錢。於是宋家興派了宋福去上海幾家船行賃船,不想得來的消息卻是極壞的。

原來中國南邊有一個大國叫做波斯,波斯國家本來強盛,在西大陸乃是說一不二的強國。這克拉亞自三十二歲登基以來,銳意治國,此人雄心勃勃,能力又強,十年間將波斯治理得國家鼎盛,兵精糧足。有錢有糧自然想要擴張疆土,西大陸各國本來都向波斯納貢稱臣,克拉亞也一向將他們看不上眼,於是盯上了東大陸的希臘。克拉亞一心要做一番前無古人的大事業,於是調撥人馬趕造船隻,要遠征東大陸,讓波斯國土遍布世界。1386年初時他下了一條諭旨,要波斯商人不得與希臘貿易,接著又傳書各國,申明波斯要遠征希臘,請各國襄助。那幾國的國君哪一個不是知道利害的人物,自然不敢違抗克拉亞的意思,於是羅馬、西班牙和阿茲特克先後向希臘宣布了貿易封鎖。這時的中國正是宋朝的德宗皇帝在位,德宗皇帝這時已經五十五歲了,中國向來與希臘友好,波斯又不提一定要與希臘斷交,德宗於是想拖延一下時日,隻說知道了,卻遲遲不發詔書宣布。克拉亞聽說中國人對自己的諭旨如此怠慢辦理,麵上不發一言,隻向中國南疆重慶一帶邊境增派了二十萬人的軍隊,一邊派了個使臣去見德宗,再次要中國“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