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倒!”班長發出的是他的最後一次命令,我看著他被一顆迫擊炮彈生生撕成碎片。
我抱著我的H64步槍,在敵人炮擊中隻能無奈地在半截斷牆後麵的瓦礫上瑟縮著,心裏盤算著自己不知道還有幾分鍾可以活。
我大口呼吸著充滿嗆人辣味的硝煙,就是這樣汙濁的空氣,也不知道還有幾口可以給我吸。
3天了,足足3天沒有援軍來了,我們這一連隻剩下十三個四肢完整的人,他們都散在我周圍的大片廢墟裏,我看不見他們,但我知道他們在,每當敵人嚐試進攻的時候,四下裏響起的稀疏槍聲提示著他們的存在。
我摸摸口袋裏最後一塊餅幹,這是我唯一的口糧了。從七月以來就沒吃過飽飯,這塊餅幹是我省之又省準備留在最後一分鍾的時候用的。
“是吃的時候了吧?”我摸著餅幹,餅幹已經發軟了,但是無論如何,它總還是塊餅幹。
炮擊停止了。
我呼出一口長氣。
又可以多活一會。
炮擊以後是敵人的進攻,這個是他們的慣例了。
廢墟裏騰起的煙霧間,我看到巴比倫人的土黃色沙漠軍服在忽隱忽現。看來人還不少,總有二三十個,他們貓著腰,探頭探腦的向這裏逡巡著前進。可以看到他們後麵還有一輛“塔亞I”,那是巴比倫出名的爛坦克,不過我是一點也不敢小看它,也許就是它把我料理了呢?我可不止一次見過被坦克碾過的屍體了,老實說我寧願被狙擊手幹掉——隨便他打我那裏——也不要被坦克碾死,那是世界上最難看的死法,至少我現在是這麼認為的。
巴比倫人還在前進,他們很緊張地四處張望,我不知道他們打過多少仗,反正我從不認為巴比倫人是有戰鬥力的民族,自從登陸以來,巴比倫人打仗時的鬆包德性我是見得多了。
不過眼前這幾個,似乎不同。
眼前有點發花呀,看來是太餓了。我揉著眼睛,把捂軟了的餅幹拿出來,塞進嘴裏。
舌頭舔著餅幹,我架起槍,瞄準一個留著胡子的巴比倫兵。
他全神貫注的向自己的左邊看著,那是關德藏身的地方,他發現他了嗎?
我不認為他發現了,關德是很善於隱藏的,他是連裏最好的狙擊手。
不過我也不賴,雖然我不是狙擊手。
我眯起一隻眼睛,瞄準那撮胡子的中間。關德說,瞄準的時候要找準最醒目的特征。
然後,一擊必殺。
這個其實我早就知道,在東丹島上,我和希臘人拚刺刀的時候就試過。
那撮胡子的梢上有一團灰塵,看起來很好玩。
真的很好玩,它在微微的風裏飄動著,跟著胡子上下起伏。
那巴比倫兵發現了那團塵土,他鼓起嘴唇吹著,想把灰塵吹下來。
“真是個愚蠢的表情。”我在心裏笑著,一邊把槍口往上抬了抬,對準他的眉心。
槍裏還有二十發子彈,隻要我一扣扳機,他的腦袋就會變成一個破爛的血葫蘆。
子彈打中人的頭總是會發出“撲”的一聲,然後潑濺出許多各種顏色的汁水,讓你覺得很奇怪,腦袋裏怎麼會有這麼多五顏六色的東西。
汪龍昊說,人的頭被子彈打中的時候象個被砸碎的爛西瓜。
我知道他家裏是在蘇州鄉下種瓜的瓜農,不過始終不覺得這是個好比喻。我覺得還是血葫蘆比較貼切。
汪龍昊在維魯拉紐踩上了一顆反步兵雷,變成一堆很爛的碎肉,就好象他最喜歡吃的無錫肉骨頭,稀碎的,還有許多紅色的液體在旁邊流。
所以我總是說,踩上地雷也不是一種好看的死法。
我瞄準了。
那家夥的眼珠在轉,不知道在看什麼。我想他一定不知道,很快自己就要什麼也看不到了。
殺人總是很讓人興奮,雖然班長說他不覺得興奮,但是每次打完仗他都要一邊喘息,一邊瞪著死魚眼盯著某個地方呆上老半天。
他說那是平息心情,我想他一定是在壓抑興奮。